若不是她带着百姓去的突然,宋宏业一定有法子周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一品侯爵,虽然比不过其他世家大族,可也是朝中多少京官儿跪舔的存在。
再小的能量利用好了,也有翻盘的机会。
就像慕长离身为六品官儿,却也有机会掌握那么多人生死的权利。
看着宋云曦,肖时亦无话。
慕长离看着她接话,声音却听不出情绪,“保留你的身份,侯府就不能倒,这是你要的吗?”
宋云曦一顿。
“借刀杀人固然干净,可亲自动手也着实畅快。”
侯府倒了,她又不能认回生父摄政王,侯府贵女的身份没了,是要麻烦许多。
不如将广安侯利用个彻底,榨干最后一分价值——正如前世,他们对自己所作的那些恶心事一样。
听见宋云曦的话,肖时亦并未有任何感触,他一向都不是喜欢借刀杀人的人。
然而慕长离却敏感地从宋云曦的话中,感受出她对于广安侯府透骨的恨意。
但这是为什么呢?
寻常贵女都被家中教养的很好,别说叛逆了,就是性子烈一些的都少见。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宋云曦似乎也并没有被侯府虐待,就只是要将她嫁给不良人却什么都还没做,她就恨成这样?
哪怕她性烈,也是说不通的。
慕长离将疑问埋在心里。
“既然宋娘子这般要求,那我便依照你的要求来做,只是委屈你在我这陋室等上一段时间了。”
“打扰了慕大人,我才不好意思呢,哪里谈得上委屈。”
肖时亦很快告辞。
慕长离便作为主人,招待了宋云曦一番,又为她找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裳和用具。
推开门,指着卧室里的床道:“我住在这,京中不少同僚知道,若是贸然换地方也难免引得别人怀疑——不过宋娘子放心,我在地上打个铺位就是。”
宋云曦也没跟他矫情。
入夜,倒是慕长离不太适应起房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了。
“宋娘子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慕长离犹豫片刻,“某知道宋娘子是个坦率的人,也清楚你定然是不能说,才不把话说明白,可是某还是很好奇,你从何处得知我的过去?”
闻言,宋云曦微顿,“我若说是梦里,慕大人可信?”
自然是不信的。
慕长离心中对于宋云曦的好奇越发强烈,可是他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的。
心中微叹,嘴上却笑道:“既然宋娘子说,某自然是信的——不早了,睡吧。”
慕长离在家的时间并不久,几乎只是每日睡个觉而已。
宋云曦在这里过得虽然不如有甘草和折儿在身边时舒服,但也是难得安逸的一段时日了。
天越发冷了起来。
还有一月余,就该过年了。
宋云曦穿着二哥送来的棉服,有些出神地坐在槐树下喝茶。
这些天每每见慕长离,他都风尘仆仆,宋云曦知晓他做这些事定然很累,也不愿多打扰他。
就从不多问拜托他的事做得如何了。
但心中怎么会不急呢?
天色渐暮,残阳如血。
慕长离匆匆回到小院,额间带着微汗,气息尚未平稳,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宋云曦正在屋内整理着这些日子看过的书,听得声响,抬眸望向门口。
慕长离踏入屋内,目光径直寻到宋云曦,缓声道:“宋娘子,京中瘟疫之事——案情尘埃落定。那宋云卉与宋长泽罪证确凿,被判定为引发瘟疫惨事的罪魁祸首,已判处斩首之刑,只待明日行刑。”
慕长离在本不应该回来的时候出现,宋云曦心中就有预感了。
然而听见这话,还是微微一怔,手中动作顿住,片刻后,轻轻搁下书卷,站起身来。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快意,亦有片刻怅然。
缓缓开口:“他们犯下诸多罪孽,害了无数性命,此般惩处,也算罪有应得。”
宋长泽虽然没参与,但他并不无辜。
不过想来三哥此举,是为了完成他答应自己的让宋宏业“成为空有爵位一无所有的废人”。
有后,如何不算有呢?
慕长离匀了气,面带笑意:“明日一起去观刑?”
“自然是好。”
……
寒冬腊月。
京城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冷风如刀,割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刑场当日,分明是上午,天色却阴沉极了,厚重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偶有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起地上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人群如蚁聚。
宋云曦站在人群边缘,穿着头戴兜帽,袍边毛茸茸的的锦缎披风,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慕长离瞥见她双手扯着兜帽,紧紧贴在身上,只当她冷。
于是脱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的披在她身上,又将绳子系好,挡住她裸露在外的手。
“失策了,早知给宋娘子做件大氅,省得今儿挨冻。”
宋云曦抬头看他,心情不错,便笑颜如花。
兜帽将她的脸遮挡了些,便显得更小了,但双眸亮晶晶的。
“不冷的,大人自己披着就是。”
三哥又不是武夫,身子只比寻常人强健些许罢了。
慕长离温柔地凑过去,“某也不冷,宋娘子娇弱,别感染风寒了。”
这时,监斩官身着官服,表情肃穆,高声宣读着宋云卉与宋长泽的罪状。
宋云曦便也不再多争,认真地看着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