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迁无奈的笑了,说:“总归瞒不了她,比起让她猜忌忌惮,我认为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三梦道:“可她拒绝了。”
杨迁很肯定地道:“沈辞兄,我信楚姑娘。”
三梦却不信:“你信她什么?首先,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妇道人家,就算她有通天本领,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况且,区区觉得她并未有那通天的本事。”
杨迁道:“不,沈辞兄,你别忘了还有个草草,他可是师父想要下山辅助的帝星,师父曾说,若他登位,大道得正,他与圣祖皇帝,是同样的命格。”
三梦道:“既然杨兄心有成算,那区区也不多言,大事情上杨兄决定,区区只管出谋划策。”
杨迁拱手:“多谢你,沈辞兄。”
三梦摆手:“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区区虽为一介书生,但也知晓‘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这个道理,区区感念杨兄救命之恩,愿为杨兄效犬马之劳,而杨兄所奉行的人生准则,也是区区的毕生追求,人生难得一知己,区区愿与杨兄共进退!”
杨迁拍了拍三梦的肩膀。
这世上,不全是蝇营狗苟之辈,总有一些人,他们走的是英雄之路,愿意为这天下,付出所有的代价。
杨迁因家庭和师父的影响,从小被灌输苍生为重的理念,而三梦是一个书生,这个时代的书生心中,基本都有一个家国天下的抱负。
正是因为这同一目标,把两人凝结在一起。
虞清欢听到三梦的话,她觉得无地自容,也为御座之上的万乘之尊,和大殿之内的文武百官感到羞耻。
一个土匪,却并不作奸犯科,反而因为天下百姓奔走。
一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为了百姓“背叛”圣人甘愿为匪。
而朝堂上那些人,他们权势滔天,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却每日钻营,想着怎么从百姓身上收刮更多利益。
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毕竟,她也是那些本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思想的一员。
但真如杨迁所说,长孙焘是所谓的帝星么?
他身为皇帝的亲弟弟,若不是皇帝这一脉死绝,想登帝位就得造反……
第463章 好不公平!
是夜。
虞清欢又做梦了。
梦里山河破碎,硝烟弥漫,旌旗摇曳。
一个身穿铠甲的女将军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那人,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但身姿更为挺拔,表情也比她还要坚毅。
“母亲,阿娘……”
只是一眼,虞清欢便知晓了,那是她的生生母亲。
不需要刻意相认,妙不可言的血缘关系,也在相遇这一刻,让彼此感到亲人的温暖。
虞清欢伸出手,去抓她的袖子,但却扑了个空。
“郡主,不要!想想小姐……还有世子……”
母亲面前,一个侍女久跪不起,那个人她在黎阳县陆员外家见过,在陆员外家里,这个人曾拉着自己叫“郡主”。
母亲很平静,那是视死如归的平静:“他一个人,我总要陪着他的。”
画面一转,便是那残破颓圮的城墙,残阳如血,凉薄地笼罩大地。
那里,是小人的狂欢场,却是英雄的埋骨冢。
“夫君,川平陪你。”
母亲一跃而下,踉跄落地,在被人抓住之前,一头撞在城墙之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
虞清欢伸出手的动作,僵了半响,她目眦欲裂地望着被猩红的鲜血染红的城门,许久才有泪水溢出。
“母亲——!!!阿娘!!!”
虞清欢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悲恸,连滚带爬地来到城墙边,朝父母身死魂消的地方跃下。
画面一转,她站在千军万马当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一次次撞在墙上,眼睁睁地望着父亲一次次烂成肉泥。
她大喊,她抱头痛哭,她歇斯底里,她声嘶力竭。
她全然崩溃了!
“父亲!母亲!我要怎么救你们?!我要怎么救你们?!”
她不想活了,被那悲伤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是难受。
“瑜儿,对不起,吓着你了……”
忽然间,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
她怔忡抬眸,便看到母亲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
“阿娘……”
母亲满眼慈爱:“瑜儿,父母的死,你很心疼对不对?但你若袖手旁观,天下将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父母,也将会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孩子,大家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人间就像炼狱,生灵涂炭,到时候你又怎能独善其身?”
虞清欢蹲在地上,放声大哭:“阿爹阿娘!你们好自私啊!当年为了这天下,让我失去父母成为孤儿,最后抢了小茜的娘亲!为了这狗屁天下,你们让兄长背负血债,生不如死!为了你们心中的狗屁大义,你们让我们兄妹受尽飘零之苦,我有夫君护着,可兄长呢?兄长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啊!现在你们又逼我,逼我在夫君和百姓之间二择一,天下苍生干我屁事?!你们凭什么逼我牺牲夫君去救他们!”
“瑜儿……”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梦里了,不要再出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一切画面都隐去,天地无人,满目疮痍。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地涌向她。
“陆明瑜,长孙焘身上杀业太重,汝若想救他,必要为他积攒功德,否则南疆之行不过是黄粱一梦,空欢喜而已。时间到了,汝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