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一颗心交付出去。
既然确定心意,那就该对对方负责,至于其余的,他会努力去学,努力让自己变得贴心温柔,努力让自己对得起对方的付出。
长孙焘扶着陆明瑜悄悄退下,把空间留给二人,当屋里只有一双影子时,谢韫伸出冰雪般洁净的手,噙着笑意看向南宫绥绥:“阿绥,过来。”
南宫绥绥扑进谢韫的怀里,与谢韫个头差不多的她,努力将自己的脑袋搁在谢韫肩上,低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有些艰涩,却并不矫情。
谢韫趁机表明心迹:“阿绥,我对那日和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南宫绥绥拍了他的背一掌:“那你不及时说,你知道我这人心里不藏事儿的,你不说我必然会误会。”
这一掌不知是力道控制不住,还是南宫绥绥故意,直把谢韫拍得咳了几声,等稳住了呼吸,他认真地看向南宫绥绥,真挚地道:“一看到你生气,我就不知所措,那时你在气头上,我……”
长孙焘与陆明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两人不会打起来,这才往知止居的方向走。
长孙焘张开手臂,大手将小妻子揽在怀里,用披风挡住寒意,这声音就如他的狐裘下一样温暖:“从前谢韫同我说过,爱意其实来得很快,或许只是一瞬间,这话应验了。”
陆明瑜躲在他怀里,轻声笑道:“可不是吗?我们身边这么多人,就属他两进展最快,好像突然间,理所当然就成了。他们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啊!”
长孙焘道:“的确,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陆明瑜道:“虽然突然了一些,但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不管怎样,二哥能找到幸福,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这些人,眼下也只有表哥与小茜的事悬而未决。”
长孙焘道:“缘分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陆明瑜点点头。
天儿还下着雪,刚被下人清理的青石路上很快又铺了薄薄一层,如轻纱一般。
夫妻俩的鞋子踩上去,留下两串和谐的黑色脚印。
淇王府外,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车里的人不是谁,正是风先生。
他出现在附近不为别的,是为了找寻他丢失的心。
就在上次与轻尘大师论禅时,轻尘大师告诉他,他丢失的心,会在雪色中/出现,还随手给了他一些地点提示。
他根本不信投胎转世这种狗屁邪说,他的心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死了。
然而自从玉京城下了大雪后,他鬼使神差的,每日都会找寻轻尘大师提示的地方,哪怕仅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要去找。
“素昀……”
风先生一声叹息,车帘子掀开,从淇王府大门投进来的光线,照亮了他手中小心翼翼捏着的画像。
画卷有些年头,宣纸也已泛黄。
若是陆明瑜在,她想必要惊呼出声。
第896章 风先生的过往
风先生自嘲地笑了,为了一个也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玄说,他天天眼巴巴地在京城四处瞎转,当真是……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行为属于疯狂的哪一类。
静谧的夜,纷飞的大雪。
车轮在京城的街道/上滚滚碾过,回忆也随之逼仄入眼。
他曾是大秦最年轻的状元,世人艳羡他人前的风光无两,惊叹他的治世才华,倾慕他瑰美昳丽的容颜,恐惧他年轻气盛的铁腕手段。
曾几何时,他一度是京城天神一般的存在。
可偏偏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不爱王侯贵女,等把自己熬成了京城大龄青年时,却偏偏心悦一个落入深宫的犯官之女——素昀。
虽落入尘埃,这个小小女子,却还能在尘埃中开出花来。
因出身良好,素昀不仅拥有惊才绝艳的才学,也拥有色若春晓的样貌。
只需一低头,一回眸,便能俘获他的心。
从小心翼翼的靠近,到彼此确定心意,花了很长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青云直上,一步步靠近相位,而素昀也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当时的皇后身边。
他的自信被权力高高捧起,他以为这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想娶一个宫女为妻,他就能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心爱的女子入府。
只可惜上天让一个人从年少轻狂变得成熟的方法,往往是残忍的。
他只与父亲说了心意,第二日便接到了素昀的死讯。
素昀死在皇后的宫里,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等他赶到时,人已经冰冷僵硬/了,手里还攥着他送的那支珠花。
她微笑着阖上双目,带着对未来的期许,静静的死去,微不足道的她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皇后说这宫女因为家里遭罪怀恨在心,竟然意图谋害陛下性命,素昀罪该万死。
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给了皇后承诺,只要皇后能取了素昀的命,那么父亲就能支持当时皇后的嫡子,后来的嘉佑帝。
心被剜走的绝望与痛苦,不是凤藻宫里撕心裂肺的哭吼,也不是那一刻随她而去的心,而是这没日没夜的深/入骨髓的疯狂思念。
等他蹚过尸山血海登上相位,把风家搞得四分五裂,父亲叔伯丢官罢爵归隐家乡时,正好是他好兄弟九族被灭的时候。
他对素昀的死无能为力,对陆家九族的覆灭也无能为力,于是他绝望远走,想登上一艘帆船,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漂流,直到死去。
若不是淇王的让人找到他,告诉他活着的价值,只怕他早已经死了吧?哪里还会在素昀的故乡,建起一座闻名天下的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