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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和盛筵之间(102)

作者:Monrina 阅读记录

还有朋友,这辈子她对待友情的方式很被动,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来工作,对聚餐游玩兴致缺缺。以至于她回顾一生,成就感很多,开心很少。

巫雨清摒除脑袋里这些自我检讨,删掉文档里的一个词。这是夜航,机舱里很安静,许多乘客都睡着了,她还不困,在修改新歌的歌词。

生活助理在几天前给她发了照片,老房子装修一新,家具也全换了。巫雨清没有“这房子要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执念,她用电脑看相册里的实拍图片。装修结果和设想永远有距离,但她依然觉得满意。

又是一周没有见到巫雨清,宗政航查询妻子回京的航班时间,开始计划他们的周末。

周六上午和人约好去打高尔夫,他想拉上巫雨清,无论她是为了防晒全副武装地坐在高尔夫球车里还是在会馆的咖啡厅内等他,都会让周六早上的时光变得让人期待。

马术俱乐部也好久没去,天气转暖,也许她想去骑马。

第一期音乐综艺已经播出了,巫雨清在里面穿着露背的礼裙,披散的长卷发遮住了后背的大部分肌肤,真正光裸的只是肩膀和锁骨。

她开始露背,医美修复手术让她的疤不再那么显眼,演出服的选择就多了起来。

宗政航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巫雨清的医美疗程,也从未和许多男人那样,在美容院的沙发椅上等爱人结束她的小手术。

陪老婆做医美和陪老婆逛街差不多:出席,陪同,等待,完全一样的步骤。

陆海曾告诉宗政航哪家美容机构的咖啡做得还不错,哪家最好什么都别点,柠檬热水是唯一能入口的东西,而宗政航难得接不上话。

任何一家他都没去过,没喝过它们差强人意的饮品。

巫雨清近期有要做的医美项目吗?

20多年前的房子,翻修后看不出房龄。家里原本的三张床都扔掉了,主卧买了新床,两个次卧则变成书房和衣帽间,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换了马桶,还装了一个小小的浴缸。

巫雨清在新床上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醒来后看到窗帘没拉严,投进卧室的一道光柱。

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墙纸上的花纹,天花板上圆形的吸顶灯,这些具体的事物让巫雨清注意到一个事实。

她从未一个人生活过。

在她的少女时期,畅想过长大后的生活:独居,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学会做所有爱吃的饭,猫狗双全……

小孩子会浪漫化成年人的生活,觉得大人们在过一种更自由、更富有、更快乐的生活,不用上学,没有作业、期末考和门禁时间。

大学时和宗政航同居就像对成年人生活的演习。外卖好吃,但天天吃谁都受不了,而做饭也不像网上的做饭博主那样从容漂亮,买菜洗菜切菜做菜洗盘子,三个小时过去了。

坏掉的灯泡没人换是不会自己长好的,同理,脏掉的地方没人擦也不会自己变干净。

大量琐碎的家务消耗人的精力和时间,宗政航在自己动手收拾了屋子却搞丢巫雨清的书后,认识到这日子没有家政阿姨是过不下的。

他请了阿姨,但阿姨和雇主也是要磨合的,不可能一开始就找到合适的阿姨。

大三时,在他们这里做了大半年的阿姨要离开京城回老家,于是他们又开始找阿姨。

新的阿姨收拾了巫雨清乱放的书和乐谱,巫雨清看到后说不用收拾它们,放在原位就行,这些东西她自己来弄。

阿姨吓坏了,迭声说对不起,很抱歉,声音哽咽。

巫雨清知道阿姨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在怕她给差评,所以她连忙说没关系没事的,是她没提前说。

这辈子,她再也没遇到这样的阿姨。宗政航房子里的家政都是高学历人群,人人有营养师证和收纳师证,管家的英语口语比巫雨清还地道。

工作时遇到的同事,得知她们给孩子请的保姆会三国外语,年薪60万。

钱能打造一个真空的环境,目及之处全是安全和美好。足够有钱的人,会看不见那些双手粗糙的人。

战战兢兢的劳动者总让巫雨清觉得难过。领口和腋下湿透、过于礼貌的外卖员,一口一个谢谢的家政阿姨,拎着大袋子在地铁站门口问路的务工人员。

她总是感到不公,偶尔觉得世界很美好,但更多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愤怒,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或势单力薄,为别人的视而不见或冷眼旁观。

巫雨清发现成年人的生活不仅仅是独居同居、养猫养狗、买车买房,更多的是无时无刻的选择。

起床还是睡懒觉,学习还是玩手机,接受家里的安排还是自己闯,搁置问题还是立即解决,隔岸观火还是伸出援手,保持愤怒还是岁月静好。

维持原状还是无惧改变。

宗政航没有等到巫雨清回家,她下机后没有回别墅,而是回了南城的老旧小区。

听到汇报后他才想起那个小房子的装修最近完工了,她应该是过去看成果。

这个成果看了一天,宗政航下班前依然没看到管家发来的,她回家的微信。

所以他来找她。

——

进屋后发现家具很少,显得屋子比实际面积大了一点,客厅只有一条靠墙的长沙发、电视和施坦威三角钢琴。

这个房子里的钢琴是服役起码20年的黑色立式雅马哈,宗政航掀开琴盖弹了一下,好久没人弹的钢琴不可避免的跑音了。

那时他因为第一次来这间房子,感兴趣地转来转去,而巫雨清则在她的卧室里找高中写的歌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