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灯芯骂的有点累了,桶里的热乎气儿也没了,一扭头看见姑父李有福。
“你这来晚了,冻上了。”
“管好你老婆的粪坑子,这回喂你们吃屎,下回就是喂你们吃枪子儿!”
李有福被气的磕磕巴巴。
“你,你,你”
“你什么你,舌头让骚狐狸叼走了,你那烂老婆扶你都立不起来,你在这装什么老爷们!”
轰一声。
人群里笑得更大声。
秦远山拉起楚灯芯的手往外走,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
灯芯回头笑嘻嘻朝着李有福喊道。
“别忘了把桶还队上去,老许等着呢。”
围着的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直拉到好远,秦远山才松开手。
“你真是胆儿肥了。”
转了转脖子的灯芯,扶了扶脑袋上的兔皮帽子,笑嘻嘻的看向秦远山。
“你咋来了?李有福敢拿柴刀,我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说罢还转了转手腕子,鼻头上红彤彤的,小嘴一张一合看得他心慌。
“你一个女孩,跟他们较真个什么劲儿,他们说他们的,你做你的。”
“我为啥就随了他们的意?想的美!”
叉着腰的灯芯一蹦老高。
“我上辈子不随别人的意,这辈子也休想!”
被灯芯的样子气笑,秦远山摸了摸她的头。
“你这是哪拱出来的人儿,没见过。”
灯芯一挥手打开那双大手,眼里带着愠怒,抬起下巴,气势很足。
“你没见过的多了,你见过末世吗?
你见过生孩子为了卖给别人做实验的吗?
你见过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吗?
你见过为了一口水,把人的脑袋砸的像烂西瓜一样眼睛不眨一下的人吗?
你见过啥,你啥也没见过。”
秦远山的手顿在空中,缓缓放下。
他看不懂眼前的女孩,也听不懂她说的那些话,只是他却听懂了那些情绪,那种无声的呐喊。
灯芯生平第一次吐露心声。
无论末世还是如今这个世界。
秦远山走在灯芯身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执拗又无辜。
楚灯芯走到了家门口叹了口气,转身。
“你就当我说胡话,忘了吧,我妈是个好女人,我得护着她,我不当那些话是回事,她要哭死的,你明白不?”
秦远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好看眸子里的光暗淡了许多。
“我相信你。”
灯芯有点想笑,歪着脑袋看着这个能卖好多钱的男人。
“你知道吗?如果在末世,我能卖你八个来回。”
第9章 这种时刻,你扫什么兴
回到家的灯芯摘下兔皮帽子挂在墙边钉子上,桂芝仔细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蝉花手里拿着不知哪来的瓜子,塞进她的手里。
“凤婶儿给的,还夸大姐是个好孩子,你咋就成了好孩子?”
灯芯笑了笑,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瓜子,哗啦啦洒在炕上。
“我长的好看呗,桂芝,咱家连个镜子都没有,我都不记得自己长啥样啦。”
杜鹃跟着叫道。
“我啥样儿,我有大姐好看不”
狠拍了一下灯芯的屁股,桂芝笑骂。
“等咱家有钱了,第一件事买面镜子,让你们姐仨好好照镜子。”
夜里。
娘几个躺在炕上,蝉花杜鹃打起了呼噜,在黑暗中的桂芝出了声。
“灯芯儿,妈知道你受委屈,妈对不住你。”
楚灯芯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桂芝还是知道了。
“你咋这么憋的住?以为你还得跟以前一样哭天喊地。”
“妈错了,妈改,灯芯儿~”
“啊?”
“我不给你拖后腿,可怜别人不如可怜自己。
我不哭,以后的日子咱就笑着过。”
“嗯。”
从这一天开始,桂芝仿佛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受了哪样刺激,一天嘴里哼着歌,煮粥的水都少放了不少。
蝉花杜鹃在屋子里瞎跑,也不会挨骂,跑的更欢快了。
一早,灯芯紧了紧兔毛帽子,在桂芝的歌声里出门。
呼号的北风不再凶猛,天上隐约露出一点蓝。
估计明天就能上山打猎。
灯芯特意从屯子里绕了一圈,大摇大摆。
家家门户紧闭,没一个出门的。
“这灯芯老虎了,泼屎她都能干出来。”
“该!不这么厉害,得被欺负死。”
“你咋这么冲?我对你还不好?”
“好个屁!你妈滤昼说我的时候,你咋不还嘴。”
转了一圈也没见一个刺头出来,灯芯觉得无聊至极,悠悠然就去河边。
屋子里的楚春华站在窗户边恨的牙根痒痒。
“妈,我咋还觉得一股屎味儿……”
李美玉坐在炕头,东闻闻西闻闻。
“姐,我也觉得有股屎味儿……”
楚春华一拍窗子,猛地回头,龇牙咧嘴。
“一天屎屎屎,就不能说别的啦?养你们两个窝囊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炕沿子上抽烟袋锅子的李有福低眉顺眼,头都不抬一下。
谁敢去找麻烦,那当兵的那天可是扯着楚灯芯的手,谁知道咋搭隔上的。
非为了那点粮食给李富贵说媒,被打的鼻青脸肿回来还不知道厉害,扯老婆舌找痛快,真痛快了。
被人打的又痛又快。
这下好了,当着全屯子面被喂了猪屎,彻底抬不起头。
那孟家小寡妇都不给自己好脸子看。
出不去门的他,只能天天窝在家抽旱烟,看着那张死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