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一瞧,他们就大概猜出方荷为何能在这里学认字。
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他们也只会私下里说,不会留下口舌上的把柄叫人知道。
胤祺虽愤慨,但在宫里长大也不是傻子,想不明白,回头去问额娘便是了,很快就恢复了做先生的快活。
只剩方荷,被这一波波瞧猴儿的搞得抓心挠肝,偏偏还不敢问,气得点心都多吃了好几碟子。
她受不了这委屈,既然不能摸鱼,那不如在康熙面前洗刷一下先前的耻辱。
十一月二日,康熙带着大阿哥和太子拜谒过明太祖陵,还特地写了祝文,又叫曹寅带着江南官员特地在陵前念了。
江南那帮子遗老和文人感动地痛哭流涕,伏地高呼万岁,久久不肯起身。
一时间,江南文人恨不能搂着康熙亲上几口,反正就方荷听魏珠说传出来的那些诗词,大概意思就是这么缠绵。
康熙为此格外愉快,好几日都带着笑脸。
方荷趁机将自己学完《三字经》的消息禀报了,心想着说不定还能混上个赏。
说起来,一路上康熙召幸妃嫔次数不少,可因方荷要进学,一直都没值过夜。
连听烦的动作片都没得听,赏银就更不必说。
虽然她的月例从二两涨到二等宫女的四两,收入比起御茶房也是大幅度缩减。
偏偏跟着南巡一回,前前后后为了能过得舒服些,她和魏珠手里都没存下什么银子。
存款快要掉下两位数,要不是毒酒预警压着方荷,她早开始慌了。
她在康熙面前口齿清晰背完《三字经》,甚至为了逗这位爷开心,还学着五阿哥的模样摇头晃脑,格外认真。
看!我十天就背完了!
不赏赐点啥说得过去吗?
顶着方荷略灼热的期待目光,康熙只淡淡问,“会写了吗?”
方荷心头咯噔一下,您也没叫我写啊!
她硬着头皮分辨,“回万岁爷,既是认得,奴婢应当会,只是没写过……”
康熙没叫她说完,吩咐梁九功:“预备纸墨,叫她写来看看。”
梁九功现在完全歇了跟方荷作对的心思,在御前对方荷态度一直很和善。
而李德全被打了顿狠的,又叫干爹劈头盖脸骂一顿,外加下次打死警告,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直把方荷当祖宗对待,叫魏珠想抢活儿干都没机会。
一听主子爷吩咐,梁九功立刻带着李德全飞快准备好。
紫檀木的案几搬过来,上好的宣纸铺开,一瞧就特别贵的墨汁由李德全亲自磨好,梁九功拾起笔冲方荷笑。
“姑娘,请。”
方荷:“……”那啥,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更喜欢硬一点的?
钢笔是不敢想了,哪怕羽毛笔呢?
羽毛笔是不可能的,她硬着头皮,期期艾艾照记忆中书法家客户写字的模样,还算标准地拿好笔,认真一笔一划默书。
康熙慢条斯理踱步过来看,刚走到方荷跟前,脚步都没落下,就蓦地扭头回去。
“快收了!狗爪子划拉出来都比她写得好看,别浪费朕的笔墨了!”
方荷:“……”有本事让狗走两步看看!
她早该想到的,爱pua的狗东西,她为什么要急着来自取其辱!
康熙觉得自己眼睛脏了,甚至都没再刻薄几句,只冲方荷摆摆手。
“你去,拿小五的字帖,先从描红开始练,朕也不求你写得多好,就……跟小五差不多就行。”
顿了下,写字康熙是不抱什么指望了,遂又吩咐——
“既然你早学完了《三字经》,按这速度,把《百家姓》和《千字文》也背下,回銮后背给朕听。”
方荷麻木蹲身应声,都懒得气恼了。
她预料到这狗东西肯定不会放弃压榨她,早准备好了速成妙招,只是没做好银子没有,还加笔法课的准备。
这男人上辈子是油料作坊投胎的吧?
第22章
康熙到达江南后, 虽然频频外出,但圣驾停驻在了江宁织造府的后宅。
曹寅提前得了主子爷示意,早叫人将名为偏院实则为别苑的部分院落精细修整过。
小桥流水,雕梁画栋的精致, 丝毫不输宫廷, 甚至还格外有份婉约, 叫康熙大为感兴趣,叫人画了许多江南园林的堪舆图。
方荷听春来说, 这江宁下起雨来,那叫一个美,可谓烟雨朦胧, 人来人往都跟画儿似的,万岁爷都准备回京修建一座这样的园子呢。
可方荷一点也感受不到烟雨江南的美。
御前除了官女子和一等宫女,方荷她们下船以后都是一路顶着冷风走到江宁别苑的。
旁人不觉, 方荷却越来越明白, 在这世道旅行绝对不是一件享受的事儿。
就算住下来, 也一过三更就起床,到处都乌漆麻黑冷得要死, 能有什么心情赏景儿。
虽说江南不如北京冷, 但一起雨,到处湿哒哒的, 哪怕是穿了厚衣裳冷风也直往衣裳里头钻。
翠微给方荷准备的行囊里塞了薄袄子,还有冬天会穿到的比甲。
只是穿再多,顶着深沉夜色和不知道濛不濛的细雨, 一路走到小书房,方荷脚下的绣鞋湿了个透彻,从脚底泛上来的凉气, 叫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请五阿哥,额,安,安!”
五阿哥坐在火盆跟前,抬起圆墩墩的小脸,眼神清澈好奇。
“方荷,你为何不换鹿皮靴?就算是牛皮靴也比绣鞋暖和呀!”
方荷凑到炉子边儿上,真特娘好问题,您不做皇帝,是不想吗?
她面带微笑,“回五阿哥话,奴婢作为宫人,不得穿鹿皮和牛皮,只可使用不犯规矩的千层底和兔皮等做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