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了,让儿臣为您试药吧,否则儿臣便在此长跪不起!”
康熙与胤礽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坚持,可到底当父亲的拗不过儿子,古往今来多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问胤礽:“即便你会因此坏了身子骨?”
胤礽毫不犹豫:“哪怕是死,儿臣也甘之如饴!”
“好……”康熙满怀欣慰地点点头,甚至眼底都微微见了泪光。
他压着嗓子对梁九功吩咐——
“叫张子钦去给太子试药,让他好好伺候太子,若太子有任何闪失,朕要他全家的脑袋!”
胤礽心满意足地起身,恭敬告退出去。
梁九功站在门口,缓缓放下帘子的瞬间,即便夜已经深了,他依然看得清楚,一帘之隔,父子二人面上,竟都换了极为相似的淡漠。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眼夜空,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莫不是要下大雨了?
胤礽进了自己的帐篷后,安静等了会儿,齐三福伺候着张子钦来了。
齐三福端着的红漆盘上,摆着个小巧的珐琅瓷盒,盒子里是雪白药粉。
胤礽端过那药粉用温水冲服了下去,品着嗓子眼的苦涩,他蓦地在二人面前笑了。
“这药……孤觉得它无用,张御医,你觉得呢?”
张子钦惊得瞪大了眼,仓惶看向齐三福。
齐三福却垂下脑袋,躬着身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张子钦心绪错乱间,突然看到一旁桌上,摆着自家儿子贪污受贿的账本子。
他满脸苦涩闭了闭眼,好一会才又睁开,身子瞬间佝偻了下来。
“太子所言……甚是。”张子钦听到自己沙哑着嗓音道。
他低头从袖口掏出一个窄口宽肚儿的粉釉瓷瓶。
如果方荷在这儿,就会发现,这瓷瓶是她特地叫造办处给延禧宫打的糖果瓶,也是她给康熙药箱子里用的药瓶。
瓷瓶本是为啾啾和二宝所做,一个瓶子只能盛三颗糖,让兄妹俩自己分,至于怎么分,方荷就不管了。
反正打架的功夫,既方便交流兄妹感情,又方便让其中一个少吃点糖。
用这个来盛药,也是方荷的小心思,为了叫康熙时刻惦念着孩子。
张子钦打开圆润可爱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身后的火盆子里,重新取出一个药包,将药粉换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眼神空洞地艰难道:“此药太子服用无碍,却对皇上的病症无效……臣作为御医,无法救主子爷,实难辞其咎,主子爷大行后,臣自当追随其后。”
胤礽满意地笑了,汗阿玛说错一件事,他从来不冲动,这才是最适合他的那条路。
第135章
心里存着事儿, 方荷也没能睡踏实。
她醒过来时,天还没亮。
听到帐篷里有轻微的说话声,方荷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直勾勾看着侧靠在床头的康熙。
他向来叫人流连忘返的精壮身体, 这才过了多少天啊, 那身明黄里衣都晃荡起来了。
呜~她突然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精心养护的金饭碗,瞧瞧都给她糟蹋成什么样了。
康熙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转头就见方荷双眼迅速泛红,接着就起了朦胧雾气,反倒洗刷得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更叫人怜惜。
他见方荷像是魇着了似的, 呆愣愣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赶忙朝梁九功摆了摆手, 叫他先出去, 小心将方荷揽进了怀里。
“果果不怕, 朕在呢。”
方荷靠在他有些硌得慌的肩膀上,脑子悠悠转醒, 下意识腹诽, 这会子是还在,过几天是在天上还是地底下可就不好说了。
她吸了吸鼻子, 压下疲乏未消和起床气带来的情绪,哑着嗓子问他和梁九功刚才在说什么。
“药试得怎么样了?不如让我也尝尝,少量多次我觉得应该能安全些。”
康熙眸底一直暗藏的风暴, 因为方荷这句话沾染了淡淡的笑意。
他戏谑道:“这就不是皇贵妃娘娘偷偷倒药的时候了?”
啾啾和二宝都随了方荷,特别讨厌苦兮兮的药汤子,可是大人和孩子身体再结实, 淘起来偶尔也有受风着凉的时候。
为了鼓励孩子喝药,方荷每回都是当着孩子勇敢地一口干,回头没人的时候再哭唧唧找糖吃。
只要孩子们看不见,那药汤子的下落绝不是这混账的肚儿里,延禧宫的万年青盆栽,都不知道换过几茬了。
方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那还不是因为有些大人还不如孩子懂事,非得叫人操心,否则我用得着受这个罪吗?”
被马车颠了许久,她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因为作息紊乱,该来的大姨妈也没来,只肚子隐隐作痛,就更叫她打不起精神。
康熙顿了下,低头温柔亲了亲方荷的额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混账如今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虽然不知道多少,他也不想知道为了什么,只要她心里有他就够了。
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好好谈情说爱,让感情变得更深厚……
结果他这里眼神刚温柔得开始拉丝,方荷就格外嫌弃地去推他,手没伸准,啪一下就拍在了他下颚。
“唇都裂开了,刺得人皮肤疼,皇上快歇了那温柔似水的心吧,我这会儿只能感受到老树皮!”
康熙:“……”这混账为什么长了张嘴!
他没好气地拍拍她脑袋,不动声色叮嘱,“这几日朕病着,你就别在这里休息了,免得过了病气,朕让梁九功给你收拾好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