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他语气更强硬了些。
“汗阿玛不在京城,为保皇城安危,孤已令禁卫只凭手令放行外出。”
“若无孤的手令,你怕是出不去,还是等孤安排好了,再一起出发便是。”
方荷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胤礽,眼神格外复杂。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遇到的太子,会因为跟大阿哥置气,憋着学骑马摔断腿。
在康熙带他南苑行猎时,胤礽也会因为康熙的夸赞,好些日子都抬着下巴来往乾清宫,骄傲得像个小孔雀。
刚到畅春园的第一年,方荷从云崖馆往春晖堂去,路过嘉荫殿,有时候碰上太子,他还会友善地冲她笑着打招呼。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清风霁月满身骄傲的少年,变成了野心勃勃,反骨甚至都懒得藏的暴戾储君呢?
虽然康熙偏爱她,可康熙在她和太子之间,勉强能算得上一碗水端平,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将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一时想不明白,方荷也就暂时不去想这些。
她只露出轻蔑的微笑来,指了指梁九功。
“我劝太子好好动动脑子,你猜梁总管进宫之前,有没有遵皇上的旨意做好带本宫出宫的准备?”
见胤礽沉下脸,惊疑不定看向梁九功,方荷又道:
“如若你想弑父杀庶母,逼宫夺权,得位不正甚至不孝不悌的骂名,只怕你下辈子都洗不干净。”
“可你迟疑了这么久都没动作,不就是因为皇上天恩渐重,没人敢跟着你犯蠢吗?若你不能顺利登基,这青史骂名你就更背定了。”
胤礽黑着脸怒喝:“你休要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孤对汗阿玛的孝心日月可昭!”
如此说着,胤礽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这女人说得有道理,一切都太顺利了。
万一汗阿玛私下里做了防备,他只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这条路太难走了……
方荷冲他点头:“行,那你这孝子就别拦着我去伺候皇上。”
“我要走,谁敢拦我,我就杀谁,即便是你,我手中的马鞭也不会留情,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她不动声色靠近突然现身在自己面前的暗卫静好。
这个乾清宫的二等宫女,往日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她都没发现对方的主要差事就是跟着自己。
其实她也不想跟已掌控了大半京城的太子硬刚。
可静好说,这是康师傅留下的旨意,让她接到梁九功的传旨后,以最快的速度出宫,她离开得越快,孩子们越安全。
方荷这脑子,实在很难在短时间内想明白其中的机锋。
可涉及啾啾和二宝的安危,她只能头铁地按照康熙的意思行事。
她深吸口气,转身就往外冲,换了马靴后比穿着花盆底行动快,胤礽还不及阻拦,方荷就绕过了影壁,冲向了宫门。
胤礽站在后头,冷冷地看着方荷的背影,眸底的波澜再次剧烈动摇。
他不能肯定汗阿玛到底留下了多少后手,也许这些力量不能与步军衙门和京郊驻兵抗衡,可在他还没能彻底掌控京城之前,以遵旨的名义挟持他做些什么……还真有可能。
看着仍躬身留在原地的梁九功,胤礽突然露出个苦笑来,满脸落寞叹了口气。
“梁谙达,汗阿玛真病了吗?还是……汗阿玛再也容不下保成了?”
梁九功低头躬身,“太子慎言!主子爷怎会拿龙体有恙这样的事来诓骗太子。”
虽说太子是皇上从襁褓里养大的,可那时候还在平三藩的关键时候,康熙忙于政务,大多时候还是梁九功一手照顾着太子。
梁九功看着胤礽从襁褓中的婴孩,一点一点成长为如今比他还高的青年,也不是一点都不怜惜,
在皇权的争夺中,他不可能背主,再多的话,都只变作看向胤礽的复杂眼神。
“太子,主子爷是您的父亲啊!”
胤礽垂眸不语,他如何不知那是从小疼爱他到大的父亲。
可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若他此次出京,也许就再也没有能回来的那日了。
索额图说得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够心狠手辣就只有失败一条路。
汗阿玛不是他一个人的汗阿玛,宫里却只有一个皇贵妃和十五阿哥那般盛宠,甚至没有止境。
他迅速红了眼眶,身子摇晃了下,眼泪都掉了下来。
“梁谙达别怪孤,孤实在不想相信汗阿玛……病重,孤宁愿汗阿玛是为了考验我,我……怪我太胆怯了,实在没办法接受汗阿玛会有可能……”
他抹了把脸,也大跨步往外走,“孤这就追上蓁娘娘,跟她一起去见汗阿玛!”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皇贵妃有机会独自一个人面对汗阿玛,得到什么掣肘他的旨意。
就算不逼宫,他也未必会输!
等胤礽到达午门时,果然如方荷所说,她确实有本事在重重包围中出宫。
她身边那宫女的手里捏着一道密旨,是给皇贵妃出入宫闱用的。
护卫低声跟胤礽禀报:“乾清宫宫女说,皇上早就允了皇贵妃出宫,去巡视女子学堂,即便如今……奴才等实在不敢抗旨。”
皇上还没死呢,太子也没完全掌控禁卫军,雅布被抓,步军衙门却不是所有人都听索额图的,谁也不敢孤注一掷。
胤礽表情不变,紧着追上方荷的马车,一脸愧疚道:“刚才是孤不敢接受汗阿玛病重的事实,又被蓁娘娘责骂,一时抹不开面子才……还请蓁娘娘原谅则个。”
方荷淡淡嗯了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