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康熙即便不废太子,与赫舍里不对付的宗亲和大臣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康熙听出几分微妙,咂摸了下最后三个字。
“做什么学问?”
赵昌:“……贵妃娘娘吩咐,请太子就御花园突发事件写十篇感论,要发自肺腑,有理有据,不得敷衍。”
康熙没听过检讨书这一说,却也听沉默了,这感论怎么听着像罪己诏呢?
他挥挥手叫赵昌退下,才让梁九功取过那厚厚十几沓信。
梁九功心里有些担忧干儿子,李德全那小子不怎么聪明,但好歹对他这个老子是掏心掏肺,把他当亲爹伺候。
昭元贵妃做出这种捅破天的大事儿来,皇上不一定会发作贵妃……不,是一定不会发作贵妃,却未必会容李德全活命。
他胆战心惊看着那些书信,小心翼翼在一旁试探。
“万岁爷,李德全那小子肯定是皮痒了,回头奴才一定好好给他紧紧皮子,让他去辛者库长长记性!”
康熙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少在这里跟朕耍心眼子,他要是不听贵妃的话,朕才要摘了他的脑袋,这回他倒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梁九功愣了下,下意识开口,“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他毕竟是令暗卫对太子动手了……”
要知道,储君的地位仅次于皇上,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动储君,否则便可以谋逆论罪。
若非如此,太子之位也不会让古往今来的皇子们趋之若鹜。
康熙倒不这么觉得,拿方荷的话来说,“孩子不懂事,不揍一顿,还留着等朕回京,再生二茬气不成?”
在他心里,虽然不能让方荷做皇后,却不是因为方荷不配,而是他怕方荷不能陪他走到最后。
如今方荷在他心里,与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是一样的地位……不,是更重一些。
康熙对赫舍里氏有情,但这情分更多是敬重和庆幸,那时候他没有任何选择,只庆幸自己运气好,赫舍里氏是个贤淑温婉的好妻子。
至于钮祜禄氏,他就更没选择了,即便对遏必隆如鲠在喉,为了安抚八旗,保证朝堂安稳,立她为后是最好的选择。
果果却是他心心念念求来的,也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他,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另外一半。
他理所当然看着梁九功,道:“朕早说过,你贵主儿是宫里乃至大清最聪慧的女子。”
“她不会有错,即便是做了旁人眼中的错事,错的也一定是别人,记住朕的话,往后无论做什么,你心里都该掂量清楚。”
梁九功目瞪口呆:“……嗻!”
他懂了,真的懂了。
以前总觉得万岁爷偏心,如今看来,这哪儿叫偏心啊,都偏到胳肢窝里了!
十日后,毓庆宫内,胤礽忍不住第一百三十三回问自己的太监徐宝。
“北蒙来信了吗?”
徐宝缩了缩脖子,“许,许是战事吃紧,皇上忧心战事……”
胤礽恨得用力砸了一下案几,吃什么紧,前线战报每天往回送,如今噶尔丹都已经溃不成兵,只顾着逃命了。
如果战事顺利,不出两月大军便能归朝,汗阿玛最晚十月就能回京。
这会子有什么可忧心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徐宝看了眼怒不可遏的太子,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爷,延禧宫顾太监一早叫人来问,说您第十篇感论……”
“滚出去!”胤礽气得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拂落在地。
徐宝屁滚尿流往外跑。
但到了门口,徐宝却还是探着脑袋小声提醒了一句。
“顾太监说,您若是不交第十篇,前头的九篇就都送去内阁……”
“啊啊啊!”胤礽气得面色狰狞朝徐宝这边冲过来。
徐宝很有经验地赶紧关上殿门,被里头踹门的动静吓得一抖一抖的。
好些太监往这边看,徐宝一一瞪过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主子无能狂怒吗?
再说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太监们赶紧各忙各的去,这场景确实不新鲜了。
从太子被王琰大人指点着写了第一篇感论送去延禧宫,这场景就时有发生。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家主子如今才是宫里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怎么就叫延禧宫一个贵妃拿捏住了呢?
胤礽也在殿内捂着脑袋,气得掉眼泪。
他后悔自己在御花园叫方荷给唬住了。
但凡他仔细思忖一番,就知道方荷那些所谓的证据,有没有还另说,就算有,也不敢放出去。
他是汗阿玛自襁褓立下的太子,除非汗阿玛下定了决心要废了他这个太子,否则汗阿玛绝不会叫储君有任何污点。
这是皇权,昭元贵妃就算是能捅破天,也绝不敢与皇权作对。
偏偏那日在御花园,温僖贵妃话音落地后,佟家那个景嫔还要来凑热闹。
“外命妇在宫中受辱,究其根本是有人对皇嗣和昭元贵妃下毒手,贵妃为求自保,更为保皇嗣安危,才不得不如此。”
“但无论如何,外命妇多为功勋之后,也不该平白受此一遭,如若不能给各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此事怕是只能彻查到底,昭告天下,才能让朝堂安稳。”
昭元贵妃还问景嫔:“那你觉得,该如何给各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呢?”
景嫔轻飘飘道:“太子监国,他认错一事……太子太傅应该知道轻重,令其指点太子就御花园一事做些文章,将事情圆回来,让各家都说不出话来就是了。”
昭元贵妃觉得有道理,特地把太子太傅王琰送到了毓庆宫,盯着刚挨了打的胤礽匆匆写了一篇感论,送到延禧宫去,说是要将这感论送出宫给各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