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能说,这点不疼不痒的毛病,还没有他家婆娘拿烧火棍子打孩子的时候严重。
就算男人,郁结于心的也不少,都用不着喝药,他没事儿提这个作甚?
可能是先前已经当着人的面儿,丢了属于皇帝的脸面,这会子康熙完全没了包袱。
沉默片刻,他只问:“叫她多骂几回,这肝火上行的症状可解吗?”
众人:“……”这是他们能听的话吗?!
张御医脑袋贴在地砖上,快哭出来了。
“回万岁爷,还是做些叫娘娘高兴的事儿会更好些,发火……总归是对身体不好,次数多了,说不得会形成肝阳上亢之症!”
福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肝火和肝阳上亢完全是两码事啊。
这火气发散出来,肯定是好事儿,不然为何敦伦也能助发散火气……
翠微不动声色动了动脚,挡住福乐那副傻乎乎的模样。
这孩子记性好,医术也不错,就是脑子缺根筋。
康熙若有所思片刻,沉声吩咐:“御前你暂时就不必当值了,回头产房和接生嬷嬷、奶嬷嬷都由你来确保万无一失,若昭妃平安生产,朕赏你黄马褂。”
至于不能平安生产,康熙不想提,但张御医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赶忙应下。
康熙起身进寝殿,坐在床边,看着侧身沉沉睡着的方荷,眸底是不容错辨的无奈,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梁九功在门口提醒夜深,康熙才回过神来。
叫梁九功伺候着脱掉了衣裳后,康熙轻手轻脚躺到方荷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混账自怀孕后,连睡姿都安分了不少。
这会子躺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大枕头上,半边身子陷在里头,手脚都有了抱的地儿。
他不在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他了,或者说,她从来没需要过她,一直是他在强求……
过去在方荷身边,康熙都睡得很好,哪怕是被踢踹醒,他也能熟练地拢她在怀里继续睡。
现在,望着她宁静却微微肿胀的眉眼,他却迟迟无法入睡。
等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感觉身边有动静,康熙猛地惊醒,睁开眼就见方荷揉着眼睛爬起来。
“福乐……我要尿——”揉完眼,被坐起身的康熙吓了一跳,方荷把话咽了回去。
“我要更衣。”
福乐赶忙进来伺候,康熙跟着起身。
方荷:“您也要更衣?”
康熙尽量叫自己清醒些:“朕陪你。”
方荷:“……”陪她撒尿?有毛病吧!
她敷衍道:“您还是给我准备一盏温水吧,我口渴!”
康熙一转身,春来已经端着温水进来了,把冷透的水端了下去。
方荷回来后,咕咚咕咚喝了些,倒头就睡。
康熙也不计较她不理人这事儿。
这混账在发泄那一通后,没把他撵出去,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他吧。
如此想着,康熙心满意足握住方荷的手,噙着笑慢慢睡过去……然后就被踹醒了。
“我腿疼腿疼!快给我揉揉!”方荷痛呼着,跟个翻了壳的小王八一样,爬不起来,只能疼得嗷嗷叫。
“啊——我腿疼,你揉我腿干啥!”
迷迷糊糊被踹醒的康熙:“……”难不成揉她胳膊?
还是福乐进来,道了声万岁爷恕罪,掀开两人脚头的被褥,扳住方荷的脚趾,轻轻在她脚底和脚踝上揉按。
好一会儿,方荷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一夜时间,康熙被方荷起身的动作惊醒三回,踹醒一回,戳醒两回给她翻身。
等到了要起身的时辰,康熙甚至感觉他这一宿好像没睡似的。
回到乾清宫大殿,在开笔后的第一个早朝上,康熙没忍住打了哈欠,把太子和大阿哥还有群臣都给惊着了。
大家迅速把事儿禀报完,一个敢多说话的都没有。
康熙在弘德殿批折子的时候,实在困得不行,早半个时辰用了午膳,睡了两个时辰才起身。
“女子怀孕竟然如此辛苦吗?”康熙问梁九功。
梁九功笑着回话,“这世人都说女子生孩子就像是闯鬼门关,怀着孩子,该是不容易。”
康熙若有所思,半下午时候,往阿哥所和公主们住的北五所传了两道口谕,叫他们每天都去后宫请安。
往常阿哥和公主们都是三日才能去给额娘请一次安。
公主们稍微宽松些,对这口谕只有高兴,不算为难。
阿哥们因为课业,实在没时间,每三日也最多只能挤出半个时辰就得走。
这也是祖宗规矩,为了防止后宫对阿哥们的影响太深,会有干政之举。
过去康熙从未觉得不妥,可这会子他却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身为储君的太子,几乎是每天都要来御前尽孝道,那也不差其他孩子。
他传令上书房,叫上书房的师傅们,还有教导骑射功夫的谙达们,每日都少半个时辰的课业,留给阿哥们尽孝。
这口谕传到上书房的时候,胤祉和胤祺的欢呼声,康熙在弘德殿都听见了。
因为乌雅庶人被送离宫中,这阵子一直愁眉不展的胤禛,还有平日里谁都不得罪的胤禩,两个人都忍不住高兴得手拉手,露出了笑来。
胤禛到底是跟皇贵妃长大的,这阵子皇贵妃的身体不好,他能每日过去陪伴半个时辰,再加半个时辰的功课,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胤禩,则可以用半个时辰去大佛堂给惠妃请安,再用半个时辰去看额娘,也觉得汗阿玛这口谕实在是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