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嘴硬,她是服这位爷的。
要说他今晚不是故意喝多,她把正版梁九功的脑袋剁下来给康熙当凳子坐!
方荷深吸了口气,不愿意在这大年下的叫人不痛快,更不想惹祸上身,扶着春来走到门口,掀开了棉帘子,放柔了声音。
“皇上进来说话可好?”
康熙背对着方荷,抬头看着天际那轮弯月没吭声。
方荷心里冷笑,捂着嘴故意打了个喷嚏,冲春来嚷嚷——
“别拉着我,不就是风寒嘛,喝几碗药汤子就是了,总不能叫万岁爷……”
康熙冷着脸转过头来,低斥,“你进去!”
方荷不肯,“那您先进来,叫人看见了算怎么回事?”
康熙迟疑了下,还是没挪窝,他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解释。
“你靠近朕,会恶心,朕不是来给你添堵的。”
里里外外瞬间跪了一地的宫人和太监,大家都恨不能把耳朵剁下来给两个祖宗助兴,免得等皇上酒醒了算账。
方荷愣了下,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她捧着肚子凉凉道:“您要是再不进来,我不止会吐,还得掉脑袋,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说完,她转身就进去了。
反正揣着尚方宝剑呢,谁善解人意也轮不着她。
等她进门坐下后,康熙跟在后头进来,依然不说话,只是坐在餐桌前,安静看着坐在软榻上的方荷,眼睛眨都不眨。
翠微直偷偷跟主子挤眉弄眼,要说她最佩服主子什么,也就是这点了。
谁见过这种把万岁爷往死里得罪,甚至还不肯服软,都仍然能牵着皇上鼻子走的主儿啊!
偏偏主子心硬如铁,不但没露出任何动容神色,甚至还有些不耐烦,叫人去把后殿她坐着更舒服的软垫拿过来,一点要跟皇上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康熙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确实没怎么吃东西。
进了两桌席面来延禧宫,外头那桌自然是以皇上的名义,赏给了延禧宫的宫人。
里头方荷走动了一番,陪着康熙用膳,也不好不动筷子,只好跟着捡了几筷子菜吃。
因为宫宴,这些菜都是提前做好的,不管哪里要席面,都是上锅蒸了端过来,只求一个吉利好看,一点也不好吃。
倒是难为康熙吃得香甜,方荷干脆叫人将提前做好的龙须糕端过来一碟子,让给康熙两个,自己拈着一块慢慢吃。
等用完膳,也快子时了,方荷打着哈欠起身,给康熙福礼,语气很平和。
“祝皇上新年吉祥,福寿绵长,岁岁安康,顺心如意,嫔妾困了,先回去休息,就不送您了。”
梁九功也在一旁小声劝,“乾清宫里还有宗亲们等着万岁爷呢,万岁爷该回去了,否则叫老祖宗知道,定会担忧的。”
康熙沉默起身,陪着方荷走到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廊庑一头,才转身往门外走,自始至终,他脚步都未曾踉跄。
回到殿内,福乐立刻伺候着方荷泡脚松缓。
今儿个方荷坐的时间格外久一些,吃喝也不少,福乐怕主子明天起来会水肿。
翠微在一旁守着,有些不忍地开口:“主子,奴婢瞧着,万岁爷应该是消气儿了,跟您示好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扔下满宫的娘娘和宗亲们,只怕您一个人孤单……奴婢还从未瞧过万岁爷对谁如此上心呢。”
“主子藐视皇威,皇上给主子担着,没叫主子有一点麻烦。”
“主子不愿服软,皇上一直在前殿守着,只是怕主子恶心……说句不好听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大概都是一丘之貉,就算是在外头嫁人,想碰上这样的夫君也纯属痴心妄想。”
“您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方荷失笑,撑着脑袋懒洋洋道:“感动啊,我不是陪万岁爷用膳了吗?”
确实感动,但是不多。
不管他做多少,都改变不了他的自以为是和固执自大。
也许他确实是为了保护她,才会什么都不说,只会叫她先委屈委屈,再等等,一个人默默付出。
可这种保护,更像是对女子的蔑视。
他这种纵容,也确实让她在宫里的日子没那么难熬,叫她对未来会更有信心,就冲这一点,她也愿意往后更恭敬些。
她反省过自己先前的冲动,知道她给康熙添了很多麻烦,知道自己不够成熟……
但一切的前提是,她本来有机会一辈子做个快乐的孩子,不用给他添任何麻烦的。
方荷拍拍翠微的胳膊:“你记住一句话,女人要是太擅长脑补和自我感动,离被人卖掉还要替人数银子也就不远了。”
见翠微还要说什么,方荷困得厉害,实在不想跟她说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扔下一句话去睡了。
“皇上最擅权衡利弊,他待我再好,也不过是为了皇嗣,没看德妃娘娘有三个孩子,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还是尊贵的妃主儿吗?”
翠微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觉得还是主子更清醒。
她都忘了,虽然德妃昏迷不醒只是熬日子,但人还在永和宫关着,依然是妃位呢。
在她拍着脑门儿叫自己更清醒些的时候,屋檐上略过轻微的响动,很快消失,被翠微拍自己的巴掌声给压了下去。
翌日。
康熙醒过来,就看到放在床边方凳上的纸条,打开看了眼,若有所思沉默了会儿,将纸条放在烛台上烧掉。
洗漱过,去打拳之前,康熙淡淡吩咐梁九功:“叫人把朕昨夜去延禧宫的事儿,传到皇玛嬷耳朵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