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康熙知道惠妃和荣妃对方荷隐约的敌意,若说谁最有可能将方荷牵扯进来,就当属这两个。
所以惠妃和荣妃被请去大佛堂清修一年,旦有任何行差踏错,就送去南苑行宫与宣嫔做伴,大阿哥、三阿哥和二公主也会被取消探视的权利。
惠妃和荣妃瞬间就没了脾气。
再多想法,都被行宫和不许见孩子这两点给死死掐住,只能铁青着脸挪去大佛堂。
通嫔和那拉贵人就更不必说。
通嫔和那拉贵人的母家都是乌拉那拉氏的分支,两个人的阿玛官职都不高,只需要将她们禁足自己宫中,不许任何宫人进出宫闱,就够了。
等做完这些,月底之前,康熙才腾出一口气来,往慈宁宫去,给皇玛嬷一个交代。
“怪朕太贪心了,想着一下子将所有的暗桩都抓住,忽略了她们几个的心情,陆武宁说那孩子并非早产夭折,是死于窒息,乌雅氏的狠毒也确实超过朕的预料,朕实在没法子加以严惩……”
孝庄虽然身子骨不成了,脑子却还没糊涂,听康熙又是叹气又是自责地云山雾罩一通说完,才冷笑出声。
“你收拾内务府的动静倒是不小,可本也没必要弄得这么急,一旦出了岔子就是大事,这道理你不懂?”
“这事儿本就不该叫后宫妃嫔知道,你倒跟哀家说说,她们怎么知道的?”
“乌雅氏不值,可她们欺上瞒下犯下大错,若不严惩,往后你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康熙垂着眸子无奈叹了口气,他知道糊弄不过皇玛嬷,只好说实话。
“皇玛嬷知道……跟准噶尔这一战肯定要打,到时候朕在不在宫里都还另说,可昭嫔又是个跳脱性子,对宫里那些弯弯绕绕也都还闹不明白,孙儿不想叫您和皇额娘跟着操心,对她……不由得就心急了些。”
孝庄表情有些微妙,大概知道是谁把消息捅出去的了。
先不提怎么处置方荷,她觉得孙子这做法就有问题。
“就是再心急,你也不能打她啊!这就跟教孩子似的,你得好好说,你都知道跟哀家较劲,那丫头跟你较劲也不稀奇。”
康熙:“……”说实话,除了腚上不疼不痒的几巴掌,他哪儿打过那混账了?
也就那天晚上被她气得稍稍用了点力气,也是见她戴了龙华吓唬人,倒把他自个儿吓得不轻……
康熙咽下一肚子憋气,低着头无奈认错,“孙儿记下了,因着前朝事忙,孙儿一时不察,她被乌雅氏算计的时候,竟然有了身子。”
“偏朕也忙着无暇去见她,又不想跟她提起前朝的事儿,叫她急没了章法乱求医……追根究底是孙儿的错。”
孝庄蓦地坐直了身体,“什么?她有孕了?”
“嗯……已经四个多月了。”康熙努力扯出一抹笑意来,咬着牙替方荷找补。
“那天朕本想将她贬为庶妃,幽禁延禧宫,把她吓得生生哭晕了过去,御医一把脉,朕这才知道。”
“既然是为了皇嗣,朕也不好这时候跟她计较,干脆封了延禧宫后殿。”
“一是为了护着孩子,二则叫她静心反省,等她生了孩子,叫她去跟皇额娘住几年,好好磨磨性子。”
那混账做这事儿的时候,为了张牙舞爪唬住旁人,根本就没下死力气抹掉自己的痕迹。
康熙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只能提前把惩罚说了,免得皇玛嬷动手。
孝庄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倒是会给她找地方。”
就算怀着孩子,情有可原,到底太过胆大妄为,孝庄不在意方荷的手段,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藐视皇权。
若是叫她说,等孩子生下来,叫方荷去家庙里学学眉眼高低,等学会规矩再叫进宫也使得,反正那混账也不是没出去过。
但康熙也说了惩罚,又提起太后,孝庄倒是不好拂了两人的面子,只摆了摆手。
“行了,不用跟哀家这里打马虎眼,叫她先安心养胎,往后住哪儿再说,她这位分就不要动了。”
做嫔就快叫宫里翻了天,要是爬得更高还得了?
她不介意叫孙子有个陪在身边的贴心人,却不想叫孙子有个下不了狠心的贴心妖精。
康熙恭敬起身,“朕也这么觉得,都听皇玛嬷的。”
左右他也不打算再给方荷恩宠,位分确实没必要再给了。
陪在太后身边,还有个孩子傍身,行事也不乏狠劲儿,那混账不需要位分,也没人敢欺负。
那晚在延禧宫,方荷跟他说的每个字,在他脑海里都记忆犹新。
她的冷笑,后悔,还有恶心,叫他所有的苦心都变成了笑话。
康熙也许不懂什么叫一往情深,但他如今对方荷……大概是又爱又恨,到底恨比爱鲜明,他实在不想再见到她。
康熙坐在回乾清宫的皇辇上,面容冷峻看着外头还没化干净的残雪淡淡想着,如今也替她擦完了屁股,就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往后有太后照料,不需要他再操心,她也不稀罕。
八日后,还有一天就是腊八,御膳房里已经开始传出浓浓的腊八粥香气。
康熙在弘德殿都闻到了。
但他看着面前的脉案,皱眉许久,还是忍不住团成团,砸到李德全帽檐上。
“去,跟张文钦说,要是不会写脉案,就滚回太医院,换个会写脉案的过来!”
李德全一个字不敢多说,抓起纸团就麻溜退出了大殿,熟门熟路地往御药房去。
张御医一瞧见李德全,脑仁儿就下意识开始隐隐作痛,恨不能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