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绝不轻饶!”
佟佳氏轻轻咳嗽了几声,柔柔起身跪地,“万岁爷息怒,这事儿也有臣妾掌管宫务不严之过,先前病过一场,臣妾实在力有不逮,贵妃身子也不算好……”
“以臣妾之见,不如叫贵妃、惠妃、荣妃和宜妃襄助臣妾管理宫务,人多一些,差事也能办得仔细,老祖宗和万岁爷看如何?”
孝庄自无不可。
她精神头实在不济,只冲康熙摆摆手,“这事儿哀家就不管了,皇帝你看着办,总之这种事儿绝不能再发生。”
“孙儿记下了。”康熙温声应下。
但等他回到乾清宫,就见梁九功脸色苍白迎过来。
“万岁爷,德妃娘娘醒了,要看小阿哥,小阿哥刚开始还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在德妃娘娘怀里抽搐起来,太医还没来得及给奶嬷嬷喂药……小阿哥就去了。”
“德妃娘娘被灌了虎狼之药,受惊之下昏迷不醒,陆院判说……德妃娘娘醒过来的机会不大。”
康熙脸色蓦地黑沉下来。
大雪都还没停,宫里就出了两个早产的妃嫔,孩子一死一生,连深宫里的妃嫔都命悬一线,御前却连半点头绪都无。
他压了许久的怒火彻底压不住了,怒火猛地从心窝子里迸发出来。
康熙一拳砸碎了罗汉榻上的矮几,吓得梁九功等人都赶忙跪地。
“好!好!好!这宫里竟是人才辈出,只将朕当个傻子耍得团团转!”
下一步,他们要拿捏的,是不是他这个皇帝的命?
康熙眸底的惊涛骇浪直化作风雨欲来的气势,如数九寒冬的冷风一样在乾清宫内散开。
但他语气却转瞬就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叫禁卫军禁足后宫所有妃嫔,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
“传旨慎刑司,各宫所有贴身伺候主位妃嫔的宫人,都押入慎刑司细审!”
“不许叫人死了,但若是查不出来,慎刑司差事也别当了,全送去辛者库为奴!”
“传令福全,叫他看好了内务府,若是在此期间,内务府出一丝纰漏,朕唯他是问!”
“叫赵昌带着天字令,从承乾宫开始,搜宫!!”
梁九功应嗻的时候,嗓音都是颤抖的。
除了十二年初大阿哥被送出宫那回,宫里可再也没闹过这么大动静。
这天儿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方荷所在的头所殿也被禁卫封了宫门。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主殿内挑选着最柔软的棉布,打算跟翠微和春来学着给孩子做衣裳。
做成什么样儿且不说,但她起码能打个样儿,回头翠微和春来甚至昕珂她们,都能将衣裳给完善成艺术品。
这么一想,她唇角的笑意就有些止不住。
还是她肚儿里的崽有福,不像她,小时候只能穿别人的旧衣服。
“主子,慎刑司和禁卫已经开始搜宫了。”春来从外头进来,压低了嗓音小声道。
方荷噙着笑淡淡嗯了一声,“由着他们去,将咱们库房的东西都收拾得整齐些,方便他们搜查,但得看好了,可别少了什么东西。”
她只将消息送给各宫,从头到尾,不管她们查到什么,准备做什么,她丝毫没有过问。
至于永和宫,除了魏珠表面上那点为难,她也没再做过任何事。
但结果叫她格外震惊。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座紫禁城里,最出名的从来都不是男人,这分明就是女人的舞台。
前有孝庄,后有慈禧……先不提这两位了,就看现在,几个高位妃嫔头一次同气连枝,做出来的事儿就是十个她拍马也赶不上。
过去,方荷自觉站在巨人肩膀上,总有一点点无法消除的优越感。
不至于自傲的程度,但会让她没那么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也从来没想过要过于小心谨慎,跟这个世道融合太深。
她始终都存着那么点零星的过客感,哪怕就生活在宫里,都像抽离在外,喜怒哀乐都没那么分明。
可现在……她表情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往后可不能再冲动了。
能不得罪人还是别得罪人,她连德妃都玩儿不过,更不想跟同气连枝的妃嫔们对上。
因康熙的雷霆震怒和宫里许久未曾有过的大动作,不过用了短短三日,结果就由慎刑司和赵昌一明一暗分别摆在了御案上。
康熙看着两份供词,若忽略几乎要燎原的滔天怒火,他甚至有些想笑。
慎刑司所查出的结果,通嫔和那拉贵人的贴身宫女都自尽,承乾宫死了个被佟嬷嬷咬出来的粗使宫人,永寿宫没动静,翊坤宫和钟粹宫竟然都有宫人自尽。
等查到最后,证词一对,竟又查到了白莲教的影子。
康熙心里冷笑,他都不知道,原来白莲教在京城竟有如此大的势力,能在宫里都自由进出,为所欲为。
然后,他打开了赵昌送过来的证词。
暗卫通过各宫搜查出的蛛丝马迹,还有借用慎刑司拷问出的结果,以及皇庄子那边的审问结果,倒是得到了正常的证词。
但康熙看完后,只恨不得就是白莲教所为,也好过他后宫的妃嫔联手,做下那么多欺君罔上的事。
他眸底涌动的怒火几乎叫整个乾清宫都烧起来。
但等殿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干净后,在满地狼藉中,康熙却又生出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皇贵妃佟佳氏,她身子虚弱,乃至寿元无多,是中了德妃的算计,连皇八女都是……
贵妃钮祜禄氏,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孝昭喝下她喂下的虎狼之药,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