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却毫不犹豫,起身麻溜将剪子从笸箩里拿来,捧到方荷面前。
他相信自家阿姐,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阿姐一看就是气狠了,得叫她先好好出口气才行。
果不其然,方荷就在翠微和魏珠、福乐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将今儿个沾过乾清宫的旗装、鞋面还有帕子,全都剪了个七零八碎。
“端火盆子过来!”她冷声吩咐。
翠微这才赶忙动起来,去外头端了个铜盆进来,掏出火折子,帮着方荷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那些上好的布料。
火苗越来越大,方荷心底的怒火比之更甚。
从德妃开始说自己有孕开始,她心底就迸发出了一股子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怒火。
接着,康熙叫人去请章佳氏的命令,还有太医一字一句的恭喜,都将她心底的火气催生得越来越旺。
最后,是康熙脸上的无奈和遗憾,叫她彻底明白,她给的信任,这个狗东西到底还是辜负了。
虽然他说得很好听,说不会放过德妃,她理解……理解个蛋蛋啊!
实际上德妃的孩子会好好活着,荣宠一生。
如果德妃真不做挣扎,能老老实实去家庙的话,她也能好好活着……可德妃真会坐以待毙吗?
呵……男人总会下意识小瞧女子,这世道的男人尤其如此,实在叫人恶心。
方荷又恶狠狠摔了个茶盏到地上,嫌碎得不够彻底,拿着花盆底在地上猛敲。
啊啊啊!
她特娘地是来宫里渡劫来了吗?
“主子……要不奴婢来吧?”福乐在魏珠和翠微都噤若寒蝉的时候,头铁地上前,抢过方荷手里的花盆底。
“您小心些身子,气大伤身,万一伤到哪儿也不好解释。”
方荷发泄掉心里无用的怒火,也有些累了,起身一着急,眼前一阵阵发黑。
翠微赶忙扶着她坐下。
方荷冷静问福乐:“我这是怎么了?”
她早知道,选择进宫这条路就是西天取经。
上辈子更气人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她不会放任无用的情绪,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但今天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福乐迟疑了下,小声道:“您这个月没换洗,虽然脉象还摸不出来,但您小日子向来很准……”
方荷猛地睁开眼,怎么的,紫禁城的崽儿是在搞批发吗?
接着,她心里就生出了更大的怒火来,烧得她脑袋一鼓一鼓地疼。
德妃仗着怀了身孕,几次三番对她下狠手。
就算去了家庙,她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甚至在外头,也不耽误她在宫里兴风作浪,靠自己的孩子,或者钉子或者其他什么王八羔子,在暗中继续威胁她和孩子的性命。
她忙活这一场,谁也没镇住,往后其他人该怎么欺负她还怎么欺负她,现在倒好了,还加上她的崽!
福乐将花盆底扔下,洗干净手,赶忙过来替方荷揉捏一鼓一鼓闷疼的额角。
“从发现您小日子没来,奴婢就特地给您添了保胎的药膳,用到的温补药材都略有些性热,您稍缓缓,我给您扎几针,就能好一些。”
方荷点点头,怪不得,她总觉得邪火来得太猛,叫她好悬在御前都没控制住。
等福乐将方荷新给她打的金针刺进方荷的后背,感觉到微微的鼓胀和酸涩,方荷慢慢冷静下来。
同时冷静下来的,还有她几番迟疑的眼神。
不能再等了。
康熙靠不住,太后……事关皇家子嗣,太后也不会帮她,孝庄就更不可能。
但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德妃生子,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十四阿哥。
两个阿哥的生母,让她信康熙会下狠心处置?
不,她还是更相信母猪可以上树。
福乐收了针,方荷换了身衣裳,平静坐到桌前,先好好用了一顿午膳。
用过膳,她直直看向春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知道。”
“我还要你确保周围没有任何人偷听,能做到吗?”
春来沉默片刻,利落跪地:“做得到,奴婢这就去。”
是皇上亲自给了她效忠昭嫔的命令,也允准她知情不报,就更不用提不知情了。
她好奇心没那么重,更清楚这会儿该如何选择。
方荷点点头,心里冷嘲,看看,宫里是个女人就比男人靠谱,她要是再信康熙,就是脑子进了屎。
过去半个时辰,方荷甚至都开始犯困的时候,春来在外头敲了敲窗棂,主动挪到了头所殿大门附近,替方荷把守着整座头所殿。
方荷这才吩咐魏珠:“你避开人,但不能完全避开人,去找姑爹,让他也避开人,但同样不能完全避开人,给内务府塞银子,为难永和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珠心思细腻,立刻点头:“我懂,就是叫人觉得我们是私下里办事儿,却得叫该发现的人发现。”
他小声问:“只是主子,您是想叫万岁爷发现,还是……”
“不,我是要叫后宫的人发现,叫她们好奇。”方荷微微挑眉,又看向翠微。
“等魏珠办完这件事,你帮我送几个消息给承乾宫、永寿宫、钟粹宫、长春宫和翊坤宫……对了,还有通嫔和那拉贵人。”
翠微附耳过去,听方荷轻轻说了几句,越听她眼瞪得越圆。
等听完,她腿都软了,扑通跪在方荷面前。
“主,主子您这是……要是被发现了,或者闹大了,叫老祖宗和万岁爷知道,太后娘娘也护不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