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五月里去领月例的时候,连乔诚都劝她。
“先前你姑姑压着你,不叫你出头,估摸着是怕扎斯瑚里氏的罪牵连到你们姑侄俩头上,可现在主子们知道了也不在意,你也不必非要出宫啊!”
“就算想给徐佳氏留后,从乔家或者魏家过继几个嗣子,回头你在宫里站稳了脚跟,赐些东西,也能撑起徐家门户来,不会叫你姑姑他们断了香火。”
方荷对乔诚,没跟对翠微一样敷衍过去。
她早发现原身这位姑爹话不多,但行事可靠,算个难得的厚道人。
她和魏珠在御前伺候,乔诚怕叫人误会敬事房跟御前宫人和太监勾连,轻易不会找她和魏珠。
但他们有什么事儿,乔诚永远第一个无声帮衬。
“姑爹,我也与您说句实在话,其实我知道出宫未必有好日子过。”方荷矮了声儿,垂头丧气跟乔诚解释。
“只这些年我都存着出宫的心思,若不尝试一番,将来色衰爱弛,恩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
她很清楚,在这世道,出宫其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跟太皇太后回宫的路上她亲眼见到普通百姓什么样儿,指定比耿舒宁在大山时的日子还要艰难。
说是给皇上办差,不如他的意,差事如何且两说呢。
没有权势,自由也不过是相对而言,低调不惹人眼还好说,可穿越女这体质,她也捉摸不透。
一旦真有权贵动点什么心思,即便太后为她撑腰,有时也鞭长莫及。
更别提,太后这几个月,根本就没再召见她。
宫里的往事魏珠查到的不多,她不清楚那点故人情份到底有多少。
离五阿哥开府也有好些年,她未必等得及。
可无论再怎么劝说自己,她还是无法放弃心里那点微末的念头。
她还是想做自己,二十多年的教育都告诉她她是个人,她不想做个物件儿。
她更想有个属于自己的,不必跟别人争,跟别人抢,能完整享受父母爱的孩子,这大概是她两辈子的遗憾。
但她也跟乔诚坦然:“如果尝试过,依然事不可为,好歹没有后悔和遗憾,到时……我应该就能全心全意伺候万岁爷了吧。”
上辈子的职业习惯,注定了她所有的挣扎都不会往死路奔。
就如现在跟乔诚交底儿似的,春来就在外头。
如果努力过,发现这条路依然不通,她才不会头铁,现在这些话就能为往后留在宫里铺路。
春来确实没辜负她的期待,这话一字不落传到了康熙耳朵里,倒叫康熙火气消了些,只有些啼笑皆非。
他心道,不怪他对方荷上心,宫里如方荷这般聪慧狡黠,又能叫人开怀的女子,确实没有。
说她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犯宫规躲懒,以下犯上……可康熙作为皇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明显察觉出,这小混账每一步都踩在他底线之上,该大胆大胆,该怂就怂,从未故意挑衅他的威严。
哪怕现在恶心人,也裹着一层狡言饰非的糖衣,叫人又恨又怜。
可方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康熙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坐拥四海,执掌天下,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又何必非要跟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女子较劲儿?
康熙吩咐梁九功:“回头出行,叫方荷在皇辇内伺候,你提前安排好。”
算了,他再给方荷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北巡一路上,这小丫头还不开窍,一门心思只想着出宫逍遥……念在皇额娘的份儿上,他会给方荷赐个好人家。
梁九功心知肚明,万岁爷这是怕方荷知道出行要近身伺候,又闹腾出这疼那痒的幺蛾子来。
他笑着躬身:“奴才记下了,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彭春从北蒙八百里加急传回来消息说,集结后的三千五百将士已经到达锡伯,不日将前往乌拉官屯。
取完了辎重补给后,会直奔索伦。
多出来的五百人,是曾被罗刹兵频频骚扰抢掠的几个部落派出的兵,由科尔沁达尔罕亲王世子罗卜藏衮布亲自领兵。
这五百人对前往雅克萨的一路都非常熟悉,罗卜藏衮布也亲自与罗刹兵交过手。
彭春上奏道,大军估计会比预料中提前十日左右,到达雅克萨城下。
康熙算了下,以行军的脚程,那就是五月二十日左右到索伦。
如果战事顺利,六月底也该打完了。
他下旨六月初三北巡,驻跸承德十日,巡视那边的驻兵后,再往木兰围场,差不多六月底能与蒙古各部落见面。
到时也该商讨是继续往罗刹方向打,还是谈和,既能彰显大清国力,也可震慑漠北、漠南和漠西各部落。
梁九功作为乾清宫大总管,动起真格来,还真就没叫方荷发现一丁点儿的预兆。
五月中宣旨后,没有人通知方荷随行。
她该站桩站桩,该进学进学,啥也不问,生怕皇上想起她来。
顾问行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这种出行,他作为敬事房总管不必跟随,只叫底下宫殿监正侍跟着记录彤史便可。
直至五月底,也没人叫方荷收拾行李。
方荷忍不住松了口气。
其实不只是康熙好奇她到底能造作多久,方荷心里更是纳罕。
前前后后她这都哄人哄了快俩月,康师父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到底是后世男朋友们太不争气,比不过这位爷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她的本事好久不用退化了?
眼下见康熙不叫她随行,她心下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