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植颢欲言又止,终是抿唇不语。
他没有否认,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多絮也一屁股坐地上,就坐在他身旁,抬头望向黑咕隆咚的天空,那么黑,却又无边无际。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闲话家常:“输赢不代表什么,现在输了,将来也能赢回来,我不怕输。可是唐臻不一样,唐臻是宇宙最强,唐臻是无数人的信仰,她必须体术十级,精神力也十级,唐臻这两字,代表的不单单是她自己。”
唐臻不是神,她也不想当神,可偏偏无数人把她当成神一样崇拜。
说到这里,多絮心里空洞洞的,仿佛在跟上辈子告别。她轻声:“小白,我现在半点精神力也没有,所以,我不能是唐臻。”
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白植颢心头一酸,眼眶登时就红了。
“我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就这样吧,唐臻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我会作为多絮活下去。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拥有唐臻记忆的陌生人。”多絮站起身,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当然啦,如果哪天你想念曾经的上司,想聊聊唐臻的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白植颢仍坐在地上,望着她的背影说:“唐默呢?”
多絮停下脚步,她没说话也没回头。
纤细的身影在灯管下略显僵硬。
白植颢:“您从开口到现在,一句都没提过唐默,七月九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您?唐默那王八羔子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多絮身形一滞,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叫他王八羔子,当面也叫过?”
她捧腹大笑,从背影看,整个人都笑弯了腰。白植颢猜不出她是故意扯开话题,还是一听到唐默有关的事情就感兴趣。
他顿了顿,硬邦邦回道:“当面吵架的时候有叫过。”
多絮笑得更厉害,好想知道阿默那时候是什么表情,那家伙对外天天端着高冷样,估计被骂也装听不见。
白植颢又把话题拉回去:“检察院经过两个月调查,对外公布这场暗杀是黑殓所为,内阁也同意这个说法。不过,我觉得那些证据不严谨。上将,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只相信您嘴里说出来的。”
“别称呼'您'了,让别人听到会觉得奇怪。”多絮摆摆手纠正,她总算转回身子,那天发生过的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可惜没什么有用的发现。
她苦笑:“我也不知道。”
那天跟平常每天一样,并无异常。
下午的例行会议很无聊,她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打个盹儿。
舰队的常规视察也是老样子,大家表现都很好,她边走边跟唐默说,想申请休假两人一起出游。
她甚至想好了,晚饭要去东方壹号餐厅。
结果,天色刚黑,她还没走到车库,就遭到暗杀。
从背后来的闷枪,枪法很好,一击就穿透心脏。
当时她还在办公楼,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人工智能没有任何提醒,凶手时机选很好,那个时候,正好是巡逻交接的时间。
一个接一个巧合撞一起。
她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有一点确定,她身边有叛徒,而且不止一个。
多絮自嘲道:“我可能是个笨蛋吧,死了都不知道是谁下手。是的,我怀疑过阿默,可只是怀疑而已,我没有证据,你也不用因此针对他,没必要给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真是唐默呢?”
这一段沉默压抑而漫长。
多絮似乎笑了,她转回身子,背对白植颢往前走去,字句清晰:“如果真是他,我会亲手送他上死刑台。”
她的脚步没有停顿。
两人一路回到豪宅内,刚进门,就听到奇怪的声音,是那种骨头碎裂混合皮肉被击打凹陷时发出的声音,然后男人闷哼低咳的声音。
他们朝里走去,内门自动开启,屋内情景展现在两人眼前。
叶仲雄倒在墙壁边,身体因疼痛而蜷缩,他脸上有淤青,嘴角破了,血流出来。
吴天甲站在他面前,无什表情。
听到开门声,吴天甲回头望来,看到多絮他们也不打招呼,又转过头问:“说,吴家人质在哪里?”
叶仲雄低沉地笑起来:“手劲儿挺大。”他索性躺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嘴里仍在嘲讽,“上回你来落星区,假惺惺被挟持成人质,想要调停争斗。啧,比起那时候,我更喜欢你现在真实的样子,没套上虚伪的假面。”
“上回是子悦挑事,可这次不一样,”吴天甲仍保有理智,“挑起事端的是你们。”
叶仲雄哼笑,闭上眼,不予置评。
多絮冷眼旁观一会儿,转身跟管家先生要了一包烟,然后慢悠悠插到对峙的两人之间。她蹲在地上,抽出一根递过去:“吸吗?”
叶仲雄掀开眼皮子,瞅一眼,没说话。
多絮轻笑:“烟瘾犯了吧?”
一语中的。
叶仲雄吸了吸鼻子,没骨气地接过来,塞进嘴里,他口齿不清地咕哝一句:“火。”
多絮听清楚了,她伸手过去。
火苗窜上烟头,一抹猩红明亮。
“你们抓我是为了什么?泄私愤?还是当人质?”叶仲雄猛吸一大口,真是好烟,跟他平时吸的那种便宜货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笑了笑,顿时觉得伤口都不疼了。
“为了和平。”
叶仲雄差点呛到,睁大眼,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久久不歇。
他在笑。
多絮却没笑,目光淡淡望来,神色认真。
叶仲雄笑够了,咬着烟挑眉:“谢谢抬举,我都不知道靠我一个人就能中止战争。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我,我是不是可以要求提高人质待遇?比方说,别有事没事就揍我,老子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