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身子往后靠去，闭上眼窝在沙发垫里，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脑袋里放空一切。
“嘀——”的一声，随即回荡起一段激烈的摇滚乐。
这是他专门为心理医生设置的接听音乐。
霍连山仍闭着眼，按下连通，连寒暄都省下：“什么事？”
“哟，听说你和李家又闹上了？”对面传来的声音很年轻，全息影像竖在跟前，这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相精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淡金色眼镜。
他伸出两根手指把眼镜往上方推了推，嘴角咧着笑：“你是不是又没管住脾气？哈哈，割地赔款了？李廷凯肯定在心里偷着乐。”
这人的长相气质都偏斯文，可一开口说话，顿时将他外表给予人的认知完全撕裂，泄出三分冷漠七分讥嘲。
“吴成洛，不用你多管闲事。”霍连山睁开眼，“有事直说。”
“我挺同情你爸，霍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你这么闹，你自己数数，因为控制不住脾气赔给李廷凯多少次了？”
霍连山不再废话，冷冷一瞥，抬手就要挂掉通话。
“等等！等等！”吴成洛不敢再调侃，他为自己的妥协叹一口气，拿出医生的专业精神，“我上次给你配的稳定剂是不是又倒掉了？有没有按时吃？”
“你那里的药质量太次，没用。”
吴成洛：“……”
霍连山斜着眼望来，声音淡淡：“没用的药，我就不拿来增加胃部负担了。病还没治好就收那么多钱，你对得起我付的巨额诊疗费？”
“……小山啊，你也只适合我这个天下脾气第一耐心的良心医生了。”吴成洛又推了推眼镜，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如果没有我，你病情早就恶化了，说不定为了寻求刺激加入激进组织黑殓，把你爸气出心脏病猝死，你妈趁机分掉霍家一半身家，另寻新欢……啧啧，霍家这只巨无霸从此步入低谷。”
霍连山瞪眼：“别叫我小山！”
吴成洛轻笑两声：“言论自由是人民的权利。”
霍连山又要挂掉通话。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我不叫你小山了。”吴成洛迎上他满含煞气的眼神，连忙做个噤声动作，两根手指交叉堵住嘴唇，“说认真的，你上个月来检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精神力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都会暴走，也许直接崩坏大脑神经，变成植物人一个。”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两人都心知肚明。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霍连山目光很平静，声音也平静：“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吴成洛静静看着他，许久，重重吐一口气，整个房间里都缭绕着他的叹息声：“别败坏我的名声啊，经我手的病人，没一个变成植物人的，你就不能乖乖吃药？”
“我也想治好，我也不想疯，可那些药吃了没用，我试过。”
吴成洛：“中心科技院的安魂稳定剂，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稳定剂。”
“我知道，我等着你研发出更棒的稳定剂，在我疯之前。”霍连山定定回视他。
四目对视。
吴成洛苦笑一声：“非常感谢你对我的至高评价。”他十指交叉，手肘置于桌面，神色陷入思考，“同样是精神力升级，有些人大脑会承受不住，有些却可以，至今为止的科学研究表明，这是体质原因……”
“也就是研究不出结果的意思。”霍连山一语道破。
吴成洛望着他：“目前的科技水平，很难再深挖……除非做人体试验。”
霍连山冷笑：“道貌岸然的都把自己撇干净，我不信，进化者的市场这么庞大，这世上从来不缺黑心肺，肯定有人暗地里做违禁研究。”
吴成洛挑眉：“有些话不用说出来。”顿了顿，“但唐臻横空出世后，我真的开始相信，有些东西很难解释。她是唯一的十级精神力者，你相信吗？她甚至不需要稳定剂。中心科技院专门为她配备一个团队，据传她一次精神力紊乱都没发生过，从不需要疏导。”
“我不信。”霍连山撇嘴，“她死亡原因说不定跟黑殓无关，而是精神力失控导致脑死亡。政府担心引起社会恐慌，故意栽个其他原因。”
“……倒也不是不可能。”
霍连山转到另一个话题：“提醒你一句，首都星那边的人会提前抵达这儿，本来预计还要三个月，但我得到的消息，这个月就会来。”
吴成洛怔住，这可是大消息，各家都不知道情况，连媒体都捂得死紧，半私风声也没。
不过，凭霍家跟中心十二区的关系，他不怀疑真实性。
“搞突击？”
霍连山点点头：“上头对哈克星这两年的做法不满，说不定有大动作。这次来这么急，布雷赛克的商队都还在，那些军火还没处理完毕，呵，我看李家的麻烦来了。”
吴成洛想到另一件事：“你爷爷的意思，是想让你从政？”
霍连山不否认：“嗯。”
“你这精神状态能行？”吴成洛扶额，怪不得哈克星没前途，连精神病人都要当政府官员了，“你好好继承家业，当个企业家不行吗？”
“政治不过是一场秀，只要宣传到位，别说一个疯子，你没看到恋童的都能上台当总统？”霍连山轻声，“普通人永远看不到真相。”
他见吴成洛还想说点什么，用话堵住他嘴巴：“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们吴家，大儿子只想做医生不肯继承家业，二儿子一心搞政治想去首都星发展，你们这两个当哥哥的混不吝把压力都推到还没成年的小弟身上，还有没有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