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流下来，她抬手一抹，脸上顿时印下鲜红指印，触目惊心。
“止不住……”李子悦越哭越厉害，“为什么止不住？”
多絮上前一步，捏住她手腕：“他已经死了。”
李子悦哭声一下子停住，那一刹那，仿佛也呼吸也止住。她没有抬头，后脑勺对着多絮，如冰冷雕像般一动不动。
许久，她声音沙哑：“是我杀了他。”
李子悦的目光从尸体的胸口移到自己握枪的那只手，死气沉沉的眼神一下子转为愤恨，就是这只手！就是这只手扣下扳机！
她狠狠抽回手，然后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另一只手。
一下！咣——骨头碎裂。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两下，三下，使劲往下砸。
进化者的力量让骨头粉碎性破裂，整只手鲜血淋漓，失去了骨头支撑变得软趴趴。
多絮看不下去，再次揪住她手腕，“够了。”
李子悦想甩开她，可是甩不开。她愤而转身，脸上有血有泪，眼睛里都是血丝，嘶喊道：“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他是我哥哥！他有不对的地方！可他是我哥哥！”
她声嘶力竭，对上多絮目光的那刻，眼泪又刷地往下流，“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一直让着我，他对我很好，他不是个好人，可他是个好哥哥。”
她越说越喘不过气，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扯坏些什么，“但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
多絮定定望着她，揪住她的手，越揪越紧。
她说：“是我杀的。”
李子悦停住挣扎，泪眼婆娑望过去。
多絮另一只手指向李廷凯脑门，继续说：“不是你，是我杀的，我先射中他。”顿了顿，字句清晰，“那一枪我瞄准要害，即使没有你，他也会被我杀死。”
李子悦听到这些，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手臂无力垂落。
多絮见她冷静下来，便松开手，“要报仇吗？”
李子悦猛然抬头，一瞬不瞬盯住她。
多絮继续道：“如果你想报仇，我等着你。当然我不可能傻傻站着任你杀，一旦你动手，那就是宣告敌人的意思，彼此不用手下留情。”
李子悦嘴唇颤了颤，张开又闭上，没人知道她刚才吞回去的是“要”还是“不要”。
她眸中充斥着复杂而矛盾的感情，有后悔自责，也有痛苦愤恨，还有割舍不掉的依赖……
不知对视了多久，她眼睫轻轻颤抖，泪水就径直落下。
李子悦捂住双眼，这个决定太难了。她绝望的呜咽传了出来，声音如同失去一切的雏鸟。
多絮静静看着她，又转头望向周围，四周的保镖们在李廷凯被杀时，就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李廷凯死去后，这个家没有其他人会在乎她安危。
李家已经散了。
多絮上前一步，再度开口：“但是，如果你不打算报仇，”她把李子悦的手拉开，对上她的眼睛说，“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她手心的热度通过肌肤传给李子悦，目光中带有无坚不摧的力量。
“李廷凯死前说快逃，应该是对你说的。他死掉的事情你掩饰不过去，要么被当成凶手抓起来，要么被尼达或军部发现异常，说你串通同盟隐藏我们行踪，无论哪一种，结局都很糟糕。他不希望你落得这下场，我也不希望。”
多絮用拇指抹去她眼角泪水，又问一遍：“要跟我走吗？”
四目相对，李子悦的眼泪又涌出来，打湿了多絮的手指。她想停下来，可是眼泪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根本停不下来。
“我……我想……”李子悦泣不成声，“把我一起带走。”
多絮握住她的手：“好。”
李子悦止住抽噎，抬头道：“我要回同盟，父亲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必须给出交代。我姓李，我享受了他得到的一切，这是我的责任。”
多絮嘴角很浅地弯了一下，“好。”
他们用最快的时间打理一切，那些保镖已经逃走了，这里的消息随时都会传出去，不宜久留。
李子悦先把剩下的雇佣者都辞退，该付的薪资也都给了。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把哥哥的尸体埋入花园，并简单刻一块墓碑，含泪拜别。
家里的财政大权以前都掌握在爸爸手里，后来转交给哥哥，她也不清楚资产具体有多少，她只能把哥哥终端内的庞大信息先转移给自己，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研究。
三人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一切。李家的地下室有好几台机甲，他们各自选一台，启动后冲破天空，开往艾尔莎的老巢。
浩瀚的宇宙中，一颗一颗的行星在各自轨道运行。
其中有一颗不起眼的天然卫星，围绕波尔波多星转动。
卫星的某处，有一座度假小岛。岛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原始森林里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生物，还有一群在刀口上舔血的犯罪者。
与危机四伏的环境相比，森林里的建筑却很普通，仿佛随处可见的小村庄。
艾尔莎膝盖处覆盖一张软绵绵的薄毯。她坐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可没有往后靠，而是身子前倾认真观看视频中的画面。
第一段内容，是火被扑灭以后的研究所变成废墟，不断有焦黑尸体从里面被抬出来。镜头远处，能看到尼达跟军方的人站在一旁，尼达脸沉得要滴下水来。
艾尔莎见状，挑了挑眉，笑了，“这奸猾老头吃了个大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