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的雪夜中,赵听寒亲自将慢性毒药给了早就倒戈的御前太监。
秦昱侧身避开皇帝喷出来的血,表情越来越冷硬。
这是他的生父...
三岁抱他上马玩;六岁夸他是皇子中最聪明的;十岁却告诉他以后要兄友弟恭,辅佐日后新君...
也是这个生父忌惮他、默许皇后毒杀了他的生母为秦越铺路、将他贬去苦寒的东北....
殿外传来冰锥破空之声,在年三十的爆竹声里显得格外荒谬。
鎏金香炉里燃着的离魂散味道已经消散。
积雪掩埋了最后一滩血迹,宫墙内传来稚子的哭灵声。
“嗡---嗡---”
一百零八遍丧钟声响彻望京城的角落,回荡在越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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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康安帝被皇后毒杀,皇后畏罪自尽;
储君秦越失踪,晋王袭帝位。
卯时的晨光刺破雪幕时,赵听寒正踩着八十一级汉白玉阶往上走。
他解下染血的玄铁护腕,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刀伤。
那是杀秦越时留下的伤口,至今才一个多月,已经生了结疤。
秦越生死不明,赵听寒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宁安。
“奉天承运-----”
司礼监太监的唱喏在寒风中打颤。
赵听寒单膝触地的瞬间,抬头看向高站在天坛上的晋王,不,新帝。
如果按照梦中的情节发展,接下来他会被封为骠骑大将军,赐定国侯,享世袭罔替爵位。
赵听寒面无表情地听着。
直到一个时辰后听见了加封功臣的旨意。第三个便轮到了他:
“...封赵听寒为武正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定国侯爵位....”
赵听寒的拳头死死捏着,呼吸粗重到用尽全力克制着。
他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那个梦,是真的。
那两个神明说的是真的。
不久的将来,晋王妃也就是皇后,会为了追求自由而逃走。
在那个世界,“楚桃花”和几个女人分享“赵听寒”,这个世界呢?
神明并没有说起他和阿娇的结局。
子夜,第一声爆竹炸响。
赵听寒穿着御赐的侯爵官袍,低头看了眼金线绣着的云纹。
和梦里的“赵听寒”装扮一模一样,他感到恶心。
“原来这就是定国侯。”
望着琉璃盏中扭曲的倒影,男人喉间酒液结着冰碴。
新帝特意赏的雪醅酒,令赵听寒想起了阿娇常点的雪松香。
——
七日后
五更鼓响,赵听寒站在玄武门上站了一夜。
身后跟着的十六岁少年破云,也安静地如同石像。
直到晨光破开,他上前一步劝说:
“主子,该上朝了。”
距离晋王登基已经七天了,爷的心情却越来越差。
这是怎么了?
破云觉得自己命好,十三岁差点被打死的时候被主子救了,跟着主子习武。
如今成了越国大将军的贴身侍从。
赵听寒收回远眺的目光,心口燃烧着的一团火,终于被彻夜的寒冷冻下去了不少。
“嗯,走吧。吩咐人收拾上路的东西,马车上要铺厚一点的皮毛...”
“...再派两个人去长安巷的好食光包子铺,告诉刘婶,东家快回来了。”
破云一连听了十几条吩咐,只需一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是!”
新皇秦昱最近忙得眼下青黑,神态疲倦。
除了登基后的政务,他还派人去搜查前太子秦越的下落;
还有先皇和先太后的后事料理,还有.....
不出赵听寒所料,今天皇帝终于忍不住,派他带着仪仗队去东北迎接皇后。
赵听寒看着高坐其上的帝王,心中反复想到神明的那句:
“--她厌恶晋王,一心想跑路...”。
同为男人,赵听寒已经大致了解了秦昱此人。
脾气暴躁、嘴毒、高傲...但是满腹心机、敏感多疑、天性寡冷。
他对妻子晋王妃却是出乎意料的在意和宠爱。
即将坐上皇后之位的女人有了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未来的太子是她的儿子,皇帝也宠她....
她却还想着跑?为何?
那个姓施的异世女人难道计划在这次回京的路上逃跑?
是不是准备找阿娇帮她,所以才支开他单独找阿娇?
阿娇会和她一起跑吗?
赵听寒心里很多疑问和恐慌,但是刻入骨髓的死士训练令他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半跪接下圣旨,“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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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里外,大雪封山的宁安府
对比望京城的士家贵族人人自危,宁安府城中一片热闹景象。
晋王称帝的消息几日前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王府外天天有人来扔花朵、瓜果、还有送活鸡活鸭的...
施晴和楚阿娇正窝在暖和的房中喝下午茶。
因为她俩说话不忌讳,所以每次聊天时都会命下人退离门外守着。
采荷也不例外,她已经习惯楚姑娘和王妃两人神神秘秘地商谈了。
“最多三天了..”
“是啊,你家赵听寒该回来了,阿娇你...”
施晴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你知道每天被关在这种宅院里有多痛苦吧,真是佩服古代女人,我这五年和坐牢没区别...”
楚阿娇知道晴姐姐在担心什么。“我懂,所以我支持你。”
她笑得眼眸弯弯,一双杏仁眼中闪着水润的亮色。
“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做好准备,毕竟回去以后身份就变了。”
“不过赵听寒答应过我,会支持我的百年老字号梦想...等我回去,好食光该重新开起来了...有钱了,开分店都不用再找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