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躯壳就这样换了一个人,起初,他视她为异类,答应收她为徒是为了方便观察监视。
但凡她做出一件恶事,他定不会容她。
可她很好。
像个小苗苗一样拼命地长啊长,明明自己也还是一棵小树,却总是冲在最前面,把所有人都护在身后。
不藏私,不自傲,不妄自菲薄也不倨傲自满。
是千百年来第一位筑基便得香火供奉的仙门子弟。
仰头看天之际也慈悲俯首看众生。
于是他不问来处,不究因果,彻底认可了这孩子。
只求她安然无恙,万事顺遂。
“既已知道,她一介孤魂,你不可欺她无依,岚云峰永远在她身后。”
“她心在天下,你不可困她阻她,要护着她撑着她。”
“如今世人皆知她是你妻,有些不好的声音你要留心,她或许不怕,但不该她受的话一个字也不能落她身上。”
“仙主出身尊耀,金尊玉贵,但你肩上扛着天下,我也知你早已做好为天下赴死的准备,所以在我心里你其实并不适合做夫君。”
青山长老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低声嘟囔:“那鸳鸯锁还是趁早解了为好,免得你哪日为天下赴死,连累我徒儿。”
无渊:“......”
好冰冷的话。
对面房间,齐长老已经打完了拳,满脸不爽地走到姜雀面前:“这些心怀天下的人都不会疼人。”
姜雀顿了顿:“没事,我也不会,扯平。”
细细想来,无渊帮她扛过天雷,给过她寂痛珠和乾坤弓,还跟她一起分担天命剑。
她送过他两朵花。
一朵从院子里摘的,一朵从灵犀村地里挖的。
姜雀略有些心虚地喝了口茶,他应该喜欢吧,礼轻情意重嘛,而且那两朵花都很漂亮啊。
“不说这些了,齐长老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齐长老这会也不扭捏了:“青山那老货想要我跟你说说双修之道,神识交融之...哎你怎么走了,去哪儿啊你。”
“仙主修为比你高,此法对你百利无一害,你真的不听?”齐长老追在姜雀身后。
姜雀啪得打开房门:“不考虑谢谢,云渠镇需要我,我这就去了。”
刚踏出房门,对面无渊也走了出来,姜雀朝他招了招手:“我有事跟你说。”
姿态坦荡,半点没有被齐长老刚才说的话影响。
两人碰头,并肩朝外走去,脚步都很快。
姜雀:“我跟你商量个事。”
无渊:“我要办件事。”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各自把各自的话说完。
“能不能改改凡界这破规矩?”
“凡界这规矩该改了。”
异口同声,一拍即合,两人步履不停,那点风月早被二人抛诸脑后。
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影响他们各自要做的事。
姜雀始终跟无渊并肩而行:“这次死的人叫林振业......”
“我知道。”无渊接过她的话头,“在去月牙山途中,百里长老已将始末尽数告知。”
两人同时踏出酒楼大门,街上车水马龙,灯火映在姜雀眼底。
“林振业不可能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父亲不会放过云渠镇的百姓,我先去护着他们,然后。”
“然后。”无渊看向姜雀,“我会为你,为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仙门弟子们争来名正言顺的斩杀权。”
庇护林振业的人一样该死。
除恶,要斩草除根。
但除恶之人不该被惩戒。
“哇。”姜雀定定看着他:“仙主能不能换我当当?”
能制定规则一定很爽!
无渊挑挑眉:“等有一天,你能打败我。”
姜雀:“一言为定。”
无渊笑看她一眼:“一言为定。”
话落,二人同时转身,姜雀奔向云渠镇,无渊走向仙署,各自奔赴各自的战场。
行至半路,空中炸开三朵金色焰火,姜雀抬头看去,是无渊在喊他爹。
原著中,这金色焰火一出场,就代表无渊要叛逆了。
守了几百年的规矩要改起来绝非易事。
但无渊做得到。
姜雀收回视线,低眸结传送阵,她也要去做她该做的事了。
云渠镇,水井旁。
姜雀他们走后不久,一位护卫就偷偷跑回林府报信。
得到儿子死讯的林母当场晕厥,暴怒的林父带着上百护卫将百姓全部抓获,押着百姓跪在他儿子的尸体前。
“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了他们。”乔三喜想一人扛下所有。
林父根本不为所动,他盯着那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肉泥,眼下肌肉扭曲地抽动:“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听说,有个会法术的女人帮了你们,是谁?”
林晁阴鸷地盯向跪趴着的百姓,百姓们在发抖,但没有人开口。
“不说?”林晁扭头吩咐身边人,“去,把老郑喊来。”
林晁往下坐去,他身后的护卫立刻弯腰做凳,又一个护卫捧出香炉,燃起一炷香。
老郑来得很快,他是自小养在林府的刽子手,最擅长剐人。
剐刑开始前,护卫先朝乔三喜心脏猛击了一拳。
这样,下刀时,只会流很少的血,人不会那么快死。
第一刀,下在胸前,老郑手腕一抖,银光闪过,刀尖上便扎了一片肉。
肉在抖,乔三喜也在抖,他拼命忍着不想发出声音,但是忍不住。
他太怕了。
人可能会不怕死,但没人不怕酷刑。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本本分分地生活,每天只发愁明日的饭要从哪里来,这样的折磨是他们想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