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长公主殿,数年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因为楚星沉的原因,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苏樱雪和长公主三个字。
齐盛宫殿内谁都知道,因为楚星沉,最不喜那段屈辱侍人的回忆。
毕竟,苏樱雪当时也是风光一时的存在,而后来,也落得一个剥皮萱草的结果。
因此此时的长公主殿,哪还有当年的荣光。朱门漆斑驳,殿匾布满蛛丝。
楚星沉苦笑着看着眼前荒芜的长公主殿,他推开门,里面曾经精心打理的花圃,早已是一片荒芜,杂草都已长到半人高。
当年几进几出,金碧辉煌,侍从侍女满殿的辉煌,此刻只有无尽寂寞与萧条回应他。
这个曾经叠山造水,整个宫殿女眷主殿中最繁华精致的长公主殿,如今明珠蒙尘,一片凄凉。
那片假山林上的凉亭,楚星沉记得还在长公主殿中时,苏樱雪夏日贪凉。她夏夜总让人在那假山颠上支上龙凤榻,四周铺盖好帷幔,让他拿着一面丝线绣的锦扇给她扇风。
时隔这么多年,楚星沉还清晰地记得,那是苏樱雪的生辰,夏夜暑热,她极怕热。有一回,她命人支了龙凤榻,备了消暑的冰块,还有瓜果小食小茶。
苏樱雪劝退了左右,只留下他这个最受她喜爱的面首,给他打扇子,剥葡萄。
难怪那时的苏樱雪这么爱他,依赖他,他是她长公主殿唯一的面首,直到后来,她所有的权利,都在他手中。
因为楚星沉的柔情似水,掩饰在方方面面。
苏樱雪和他在一起时,吃得每一个瓜果,都由他亲手去皮,递到嘴边。
他是个极会伺候人的,知晓她的喜好,非常体贴顺从,苏樱雪爱极他的身体与他的懂事。
因为那时的她是真的信任他,也爱他。
那夜她也在榻中小憩,夜凉如水,楚星沉给她喂着去皮的葡萄,还贴心地将她吐出的籽握在掌中绣帕里。
他递一个葡萄时,她吸了一下他的指尖。楚星沉眸色一黯,他不着声色地抽出如玉般白皙的指尖,低头看向榻中人,只见榻中人,薄纱轻轻挽就的曼妙身姿,一把轻薄丝扇挡住半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含着笑意的眼眸在看她。
“楚郎,”她满眼狡黠,熠熠生辉如同漫天星光,美到他的心中似乎有那么片刻停止了跳动。
“楚郎,”苏樱雪又唤了他一声。
她声音娇软酥绵,楚星沉低头不去看她。
“楚郎,”她眼眸带笑,拿着小扇的手往前一伸,用扇面轻轻触碰他的额头轻挑地划过鼻尖,滑过唇瓣与下巴,最后停在他的胸口。
“楚郎,想看一下,今夜的楚郎,可会哄阿雪开心。”苏樱雪笑得妩媚,楚星沉感受到她的眸光,心中微微嘲讽,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懂她的言下之意。
所以几乎在她扇面离开他脸颊的瞬间,他便伸手握住她的玉腕,另一只手夺过那扇扔了。
假山顶庭间,帷幔轻纱迎风微荡,蝉鸣声声间,难掩亭中一片春色。
第202章 不论你用尽手段,亦或是爱到卑微如尘,你都将求而不得
数年后早已失去苏樱雪的楚星沉,在某日忽得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或许年少时他以为对苏樱雪的是恨。
可是很多年以后,每每梦到她离开他后,楚星沉恍然若失。
这样不断堆积的怅然若失与无限的思念和痛苦自责让他渐渐明白,原来或许在很早之前,那个曾经被苏樱雪伤害到遍体鳞伤的楚星沉,就已经不再恨她。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恨透了她,可是他那时不明白,为质时与她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每个瞬间,每个相伴,他早已将她的习惯,她的一颦一蹙,刻入了自己的骨血中。
原来青年时的他以为,自己受苏璃月恩惠照拂,所以才真的爱她。那是他错将感恩当做深情。
直到后来,苏樱雪离开很久之后,他在梦中一遍遍失去她,一遍遍看见她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一遍遍饱受失去她的痛苦,楚星沉才真真明白,那些他曾经以为被凌辱被践踏自尊的恨意,早就在年年岁岁与她的相处中,慢慢由恨转为百指柔意,填充她的心意。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楚星沉早已不恨她的设计,不恨她的费尽心机。原来他早已沦陷在她的妩媚妙曼,妖娆美艳中,而不自知。
原来,楚星沉明白时,已经太晚了。
所以上天罚他,余生生活在这般怅然若失中,活着无尽的自责中。
楚星沉提着灯笼走上假山颠的那座凉亭,他看见亭外挂的帷幔依旧,如今已是冬日,却再也不会有仆从将它收起,也再也不会有侍女点上东面早已被风水日晒弄的支离破碎只剩灯架的灯笼。
他亲眼看见,那张龙凤榻,还是悄无声息寂寥地躺在亭上,可是当年躺在那榻上,柔声唤他楚郎,拿着扇面轻拂他面颊的女子,早已不复存在。
楚星沉闭上眼眸,心中苦楚,如泣血般难受。一滴清泪,终于忍不住滑下面颊。
他低声呢喃细语,声音沙哑,柔声唤道,“阿雪,对不起”
对不起,那么残忍地设计你,报复你。让你最后的时光,在大盛宫殿内,背负叛国的骂名,深深幽禁于此。
对不起,破国以后,那般残忍地待你。你走的时候,得有多痛苦。
对不起,是孤明白的太晚了。原来不止是你爱孤痴迷不可自拔。原来孤也早对你情根深种。
楚星沉忽得泪流满面,他一袭明黄龙袍,身形却是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