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怜悯他。
因为她是生在红旗下,阳光美好,万事顺遂。
她无法对他的曾经感同身受,她没有那样的经历。
可是苏樱雪多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将少年郎拉出那片曾经的沼泽。
她想让他也能像个少年郎一样,沐浴阳光,肆意奔跑,可以不蝇营狗苟忙忙碌碌每一日,可以做些自己欢喜的事。
过一个大盛京都贵公子们在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活。
在春日明媚时,可以一骑轻尘,踏马飒沓如流星。
在春日宴里,与那些志同道合的人一同,吟诗作对,丹青留墨。
甚至希望他可以在合适的年纪,去相看一些美丽的花儿,然后遇见心中所爱。
那才是少年郎的模样。
人生只有一次的少年郎,时光一去不复返,若它流失,人生再无少年时。
可偏偏楚星沉老气横秋,比她这个长公主,还要心思缜密,老气横秋。
“阿姊,你叹什么气?”楚星沉低声问。
“没什么,只是想,阿弟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苏樱雪仔细给他上了每一处的伤口,还给他后背最厉害的那道口子,换了绷带与金疮药,又小心翼翼替他缠好。
“阿姊,”楚星沉抬头看见她半蹲在床榻前的踏脚板上,给他打着绷带的结。
苏樱雪并未理会,只是替他打好手中的结,做完这一切,她洗净手,转身走出内室,将那些带血的绷带扔入火盆中,将一切痕迹烧干净。
楚星沉穿好衣物出来,他一袭玄衣,墨发别了一支玉簪。那支玉簪也是满绿翡翠云纹簪,与买给她的,是同一款。一支男簪,一支女簪,天生一对。
“阿姊”
楚星沉看见她发鬓上的白玉簪,眸色一黯。他不喜,她既没有戴着他送得金簪,也不喜她又没有戴着那支满绿翡翠云纹簪。
他伸手摘了她发鬓上别着的那支白玉簪,低头打量,嘴中却是不由的冷意,“阿姊缘何不戴星沉买的玉簪。”
楚星沉冷冷的话,他在她回身,带些慌张想要伸手去夺回他手中的白玉簪时。
楚星沉瞬间眸色冷冽,他抬手将玉簪举高。他本就比她高半个多头,又是手长脚长,如今这般举高,愣是苏樱雪上蹿下跳,都不曾能够伸手够到那支白玉簪。
“阿姊,缘何如此紧张,这支白玉簪?”楚星沉眸色一冷,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送得玉簪她不戴。这支簪子,他只是想看看,她却如此紧张?
到底,她是紧张这支簪子,还是紧张送簪子的人?
“阿弟,”苏樱雪闻言,顿时哑然。
她方才太心急了,以至于,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楚星沉同她不同,他自小在深宫中挣扎求生,他十分懂人心懂察言观色。
她但凡言行有一丝破绽,都容易在他面前,失了先机。
“阿弟”苏樱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这般自乱阵脚。
只是一支白玉簪,她自己告诉自己。
“阿弟,这簪子”
苏樱雪低语,解释道,“这簪子,阿姊一时戴习惯了,它极配阿姊这身衣裙。若是一时不戴,倒是不习惯。”
苏樱雪挤出一个笑容,她柔声哄他,“阿弟是个男孩子,自是不会戴女簪。不若,还给阿姊?”
楚星沉闻言,眸色一冷。
第169章 总得研究研究,阿姊喜欢怎样样式的簪子吧
这个解释,苏樱雪自己信吗?
她那般着急的神色,又那般害怕他看一下,只怕,送这簪子的人,必然是那个人
楚星沉眸色一黯,他带些苦笑地道,“既如此,是星沉的错。”
楚星沉随手将簪子极其自然地收入怀中,他冷声道,“既然阿姊喜欢这簪子,不若借给星沉研究数日。”
“总得研究研究,阿姊喜欢怎样样式的簪子吧”
楚星沉眸色清冷,声音沙哑,“日后,才能给阿姊,多买几支,阿姊喜爱的簪子”
楚星沉双眉微挑,他讲得神情自然又认真,这下,倒真是堵住了苏樱雪后面的话。
苏樱雪这下真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的诉求看起来合乎情理,可他就这样顺理成章拿走她与陌兄的定情信物,到底,是她的失误。
苏樱雪低眸,眸色倔犟,面色略微苍白。她不知如何是好。
楚星沉一眼看去,便将她的那些小心思看了个彻底。
他眸色冷冽,可那冷冽之下,是深沉的阴鸷,是灼灼的热烈。
“阿姊,喝了鸡汤,早些歇息。”楚星沉压下心中的怒意,从食盒中拿出一盅保温着的鸡汤,递给苏樱雪。
“今日阿姊一日未饮鸡汤,所以还需饮了鸡汤,再睡。”楚星沉叮嘱道,“阿姊的药膳,不可断。”
他不能让她断了药膳。
至少,今日之事,不甚顺利。
他若是需要提前回国,总不得在那之前,将她的身体调理妥当。
若他离开,谁人给她做药膳,运功针灸,解毒调理身体?
她的健康,她的身子,他总归是担忧的,挂念的,放在心里的。
“好。”苏樱雪不想和他起冲突,她满脑子都是那根白玉簪,也无暇顾虑什么。她抬手就喝了一整碗鸡汤。
喝完放下汤盏,便开口同他道,“阿弟,鸡汤已然喝完,药也上了,阿弟应当回房休息了”
“毕竟阿姊同阿弟,如今不该深夜相会。”苏樱雪冷声道,“阿姊要唤踏雪准备热水沐浴,男女有别,便不留阿弟了”
楚星沉闻言,面色清冷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