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安将祖父遗留下的《阴阳术录》小心地放回书架,目光扫过书房墙上那幅最古老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端坐在庭院的石椅上,身穿对襟长袍,表情平静,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据说,这位先祖在乱世中辅佐过一代枭雄,也曾为保家族安危,不惜以性命为代价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书房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连煤油灯的火焰都似乎变得微弱摇曳。
作为苏家嫡女,她从小被灌输家族使命的重要性。苏家与清末革命、民国政局的密切联系,使得她的家族不止是文化传承者,更是权谋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然而,作为地下党的重要成员,苏辞安深知,她早已走在了违背家族传统的边缘。
每一次与同志的接触,每一次秘密情报的传递,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她将乐谱整理好,夹入皮包。乐谱的末页用暗号写下了本月的行动计划,而表面看起来不过是几段普通的钢琴练习曲目。
刚才她忍不住使用了祖传的术法,街头掉落的白玉兰花,不但能够散发出独特的味道,留下追踪的线索,而且能够在几分钟内追随热源而去,换言之,只要有活人在附近,它就跟过去.....
第23章 反噬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巷口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还是苏辞安!
她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然后跟随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痕迹,走上一条小岔路,穿过了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房屋,有的地方仅容一个人通行,连正常转身都做不到。
苏辞安蹙眉片刻,还是循着味道跟了下去。白玉兰的余香越来越清淡,一会儿便接近于无了。
苏辞安终于停下了脚步,她陷入了一条死巷,前方几栋小楼分列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形成了一个真正的死叉。
除了苏辞安手中的电筒,透出一点点微光,整个巷子寂静无声,四周的小楼里居然没有一丝光亮。
这不正常,现在还没到半夜,这几栋楼只要住人就不可能不亮灯,莫非是,停电了吗?
这倒有可能,最近都在暗地里备战,资源调配跟平常自然不同了,居民区不是首要的电力供应区。
苏辞安摸黑绕着几栋小楼走了一圈,回到了整个巷子的入口,也是出口的地方。
好像这几栋楼是空置的,根本无人居住。
苏辞安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入楼内检查时,她的手电筒卡巴一声断电了,可能是灯泡坏掉了,一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苏辞安只得原路返回,对于她们这样几代单传的阴阳师而言,灭灯是严重警告,类似于“灯灭身死”;不听劝大多不会有好结果。
可惜了那朵玉兰花,苏辞安有点惋惜,这个品种是她外婆培育的,类似于修士试炼的“灵植”,外边可买不到。
第二天清晨,圣玫瑰女子学校一如既往的宁静。校园内传来学生们的读书声,鸟鸣与风声交织,仿佛一切都美好如初。
音乐教室里,苏辞安正带领合唱团的学生练习一首新曲。她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声音要更轻一些,就像风吹过湖面,别让人察觉到任何涟漪。”
门外,一双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她。魏若来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辞安。
“程老师,你有事吗?”苏辞安转头,声音温和,似乎毫无芥蒂。
魏若来无意走进教室,站在门口轻轻鼓掌:“苏老师教的这首曲子,真是别有用心啊,‘白夜行舟,风声引路’……这歌词,真有诗意。”
苏辞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愕,但她迅速掩饰过去,莞尔一笑:
“程老师误会了,这只是我偶然想到的一些意象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魏若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是吗?那还真是巧。我这里还有一句:‘白夜追风,皓月引舟’。”
苏辞安的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腔了,她迅速给班长交代了两句话,便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的窗边,拉上半幅窗帘,将两人笼罩在明暗交界之中。
“我这儿有《听风集》,你要吗?”魏若来压低嗓音,平静地说道,整个人都藏在帷幔后面的阴影里。
苏辞安心中一阵激动,险些落下泪来,她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道:“好的,我可以用《围炉夜话》来跟你换。”
实锤了,这就是她等待了将近一年的追风同志!
苏辞安激动难耐,上前一步,恳切地道:“我等你好久了!”
“之前有些变故,我上了另一个项目,幸好,你还没离开。”
通常如果一个联系员超过两个月,无法接收到接头人的信息,他们可以选择报备离开。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苏辞安之所以能留在原地那么久,大约是因为她的家就在这里,而且家世显赫具有隐蔽性。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追风”的身份过于神秘,难以判定他的行踪和举止,所以这个重要联络点没有被撤销。
魏若来不得不承认,苏辞安这个联络点和联络人,正是此刻自己极为需要的。
信孚交易所的危机,让魏若来一时间失去了身份保护,他不得不谋取第二个身份,以帮助他进入上海金融的核心圈子。
夜晚,苏辞安独自走过校园后门的小巷。那条巷子幽深而狭窄,两侧的青砖墙上爬满了苔藓。
微弱的月光从巷口倾泻而下,照亮了她纤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