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显丰在那跪的直冒汗,生怕萧难想不明白,只求眼下太平杀了沈韫,到时候皇帝查下来,随便给萧难或者昌武侯按个什么造反的罪名,那他们这些宁州的官职人员都要遭殃!
过了半晌,任显丰听到萧难说道:“罢了,带我去见沈韫。”
任显丰登时松了口气,前面带路,带着萧难去了地牢。
地牢湿气重,味道也不怎么好。
入了秋,打夜里就有些冷了。
地牢深处的牢房内,沈韫坐在那一页小窗下冻得脸色发白。
初九抓着他的手,想给人焐热一点。
沈韫问他:“初九,你不怕吗?”
初九目光坚定,“不怕,小先生不会做错,做错的是他们,他们生气是因为他们不想承认。”
小孩子哪会真的分得清对错的,只不过他的选择里只有沈韫而已。
沈韫垂眉:“初九,对错之分全凭你自己决定,不可以被别人左右,我也不行。”
初九懵懵懂懂,也不知听懂了几分。
外面有了动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牢房外。
沈韫抬头看去,记忆中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京城出了名的草包废物皇子,曾是他——谢之淮看准要捧上地位做傀儡的人,长高了这么多。
对萧难来说,可能过去了三年之久,可对与沈韫来说,不过眨眼,就换了具身体再次相见。
那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
他现在竟然还要比萧难小上一岁。
萧难隔着牢房盯着沈韫,见人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不由得想起几月前沈韫那副没有梅花的梅花书。
沈韫开口打破宁静:“你终于来找我了。”
任显丰知道沈韫狂傲,但是没想到这么狂傲。
“见了殿下还不行礼!”任显丰为沈韫捏一把冷汗,这小子是从出生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吧。
沈韫咳了两声:“身子弱,起不来。”
任显丰还想发作,萧难摆手制止,他命人打开牢房大门,走进那污秽之地想要近距离看清楚沈韫的模样。
与他想象中大不一样,眼前身处劣势却掩不住一身倨傲,虽为男子,但长相过于清秀,乌发朱唇,明珠生晕,平添几分怜色。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病体缠身的少年,却有着这般惊天的算计和城府。
萧难站到沈韫面前,“你为何要做那样的文章,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韫到:“三年前我进京考试被人打断一条腿成了废人,而断我腿的人拿着我的文章抢了我的榜首,凭什么?”
“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萧难攥紧拳头,他脸上带着被人看透的屈辱,因而有几分恼怒。
“当然不一样!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拿我跟你比?”
沈韫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冷冷的轻笑一声:“是比不得,就算没有你,我照样活着有机会报仇雪恨,而你不一样,留在宁州等死!”
时过三年,萧难依旧这般愚蠢无知,毫无长进。
萧难微微张了张嘴,两道浓眉骤然松脱下垂,他怔然向后踉跄了一步,这些年来的温顺听话一瞬间好像失去所有的意义。
“我……”
我不想死!
萧难想通一般,狼狈的对着前一刻他还抱有敌意的沈韫说道:“沈先生,可助我躲过此劫……”
“躲?为什么要躲?”沈韫眼底闪过一抹沉沉的黑,“你该是潜龙跃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纵然有万般阻拦,你也得淌着血,踩着肉,爬上去。”
任显丰后脊冷飕飕的窜上一股寒意,悄悄将自己的身体往暗处隐了隐,他看沈韫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和胆寒。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沈韫将会是搅动这场双王相争风波的最大推手,若胜,天下易主,若败,天下缟素……
他们谁都没有选择,包括齐王萧难。
一道闷雷响彻整个天空,随即之字形的闪电划破苍穹,炽白的光影割裂黑暗映照他们脸上。
暗示着一场风云就此拉开帷幕。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陆长青出门没带伞,不消片刻就成了落汤鸡。
他护着怀里为沈韫准备的衣物点心,匆匆敲响衙门大门。
本以为会吃闭门羹,没成想守门的官差开了门,那任显丰也没睡着,竟请了他进去。
任显丰一身疲惫坐在案桌后,看着老了好几岁一样。
陆长青隐隐察觉出什么,进门后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任显丰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瞥一眼陆长青怀里抱着东西,神色坦然。
“你是来为沈韫说情的?”任显丰道。
陆长青摇头:“我来给他送御寒的衣服和点心,顺便请任大人手下留情。”
他相信沈韫不是个贸然行事的人,不会为了凭一时口舌之快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他的目的仍是那位齐王殿下。
只是上次画梅惹了齐王不快,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上钩,就算上钩这人又能几时过来?
他不欲阻拦沈韫,但又担心沈韫的身子受不住牢中的环境,想不了那么多连夜赶来。
“手下留情,今后起我请他手下留情还差不多!”任显丰说这句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成分居多,“你来晚了,半个时辰前沈韫就跟着齐王走了。”
“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再去找他了,他这人,碰了沾了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就当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罢了。”
原来,他已经做到了。
陆长青更不敢卸劲,他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他知道沈韫下一步就要协助齐王除昌武侯夺其兵权,新帝野心勃勃布下这么大一盘棋绝不可能让齐王拿到兵权,更不可能让齐王活着离开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