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昏睡几日,脑子钝钝的,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床头,就着对方喂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喝,没了束带的遮挡,他眉间的孕痣愈发艳丽动人。
乖顺听话的他收起了所有的爪牙,刺人的锋芒不复存在,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因为汤药苦涩不满的皱起鼻子,带着鼻音抱怨道:“陆长青,太苦了……”
陆长青沉默的递过来蜜饯,仍是一句话也没有。
沈韫这才感觉到陆长青的冷淡,一时半会儿猜不到是为什么。
他忽然发现,陆长青很少在他不知所谓的情况下摆脸色,难道是因为这次他大闹皇宫,杀了几个人?
沈韫躲开陆长青喂过来的勺子,皱眉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长青反问道:“你呢?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韫不解,却十分坦诚的说道:“如果你是觉得我杀了人,我不解释……”
陆长青轻轻的把药碗放桌上,抬手打断沈韫的话:“我见到我爹了,你身上的毒解了。”
以前的沈韫很在意自己是哥儿的身份,总觉得社会地位低下的哥儿会影响他之后的道路,所以才会一直隐藏孕痣,甚至不惜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
可陆长青并没有在沈韫脸上看到多余的情绪,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体内离心散解开了的事实。
沈韫道:“老人家还好吗?改日我该亲自登门拜谢。”
陆长青看他始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叹口气道:“离心散的解药,是不是在你那里?”
听到这里沈韫在恍然惊醒,糟了,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解药确实被他拿走了,而且被他焚烧了原件,上面写的东西倒是被他牢牢的记在了脑子中,时间过去的太久,要不是陆长青这么一说,他压根就没想起还有这件事。
陆长青见他不说话,就更加确信解药在他手中,神情又黯淡了几分,接着说道:“要是没有找到我爹,要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有解药。”
“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身上的毒该怎么办,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认了,但其实解药就在我面前,沈韫,你从来都不信我吗?”
沈韫本来就有些心虚,但陆长青说话也没藏着掖着,一句比一句戳人心窝子。
“陆长青!你大可不必这般激我!”沈韫动了怒,冷着脸说道:“我若不信谁,那人必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陆长青愣了一下,气笑了:“行,你可以……”
到底忍住没在说什么重话,陆长青摔门而去。
两人都在气头上,说话自然没有分寸,陆长青有意让双方各自的冷静一下,自己也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方才嘴快,说错了话。
其实陆长青都知道,沈韫只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那么偏激的性格,又怎么允许自己的计划出错,他走的每一步,都把自己算了进去。
事已至此,他气又有什么用,倒不如以后看紧了这人,好好把身体养回来……
陆长青出去晃了一圈,就碰上萧难催来找他的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这一去,人就再也没回来了。
萧难这个关头寻他无非是为了常家军,陆长青确实没有猜错,萧难知道萧家有后,并且好好的活着,想请陆长青把人请回来,镇压一下常家军浮躁的军心。
陆长青等的就是今日,纵使萧难不是皇帝,可眼下他就是金口玉言,千金一诺,萧难要守住大越这片天下,就得为常家洗刷冤屈。
他要萧难将当年的真相公布天下,他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常家人至死守的都是大越的疆土。
他要萧难恢复常家爵位,三代荫蔽,常家军为正统军种,可受皇帝直接调配,但代价是,常家军不再是私有。
萧难没有立刻应下,只说:“等找到皇兄,我会转告。”
陆长青笑而不语,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萧难相比起以前,这些年跟着沈韫稳重了不少。
陆长青从萧难那出来,现在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韫,他单方面赌气吵了一架,气还没消完呢。
天色还早,陆长青决定去宫外转一圈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些点心,晚饭去找沈韫也不至于太尴尬。
因为城中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混在城中捣乱的羌族细作还没有全部抓获,城中戒严的情况下,路上行人少之又少,小商小贩就更不见个踪影。
陆长青跑了半个城,总算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枣糕铺。
老板热情的将包好的枣糕递给他,陆长青给了钱接过,刚揣进怀里,余光就看到一个人影钻进旁边的巷子。
那人身形高大,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走的飞快,斗笠几乎遮住了他的脸,但陆长青认出了对方是羌族人。
羌族人喜欢在身上刻上图腾形状的花纹,方才匆忙走过去那人的脖子上,陆长青看到了图腾纹身。
鉴于这几日时不时都要发生爆炸,炸的还都是重要的政府部门,炸药就跑,像地沟里跑出来的耗子一样惹人心烦,陆长青想也没想的偷偷跟上去。
他跟了两条巷子,发现对方有意无意的在引他去什么地方,陆长青停下脚步,转头就走。
一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羌族圣女苍菱。
陆长青彻夜未归。
他那十八个好兄弟找了一晚上,上京城都快找遍了。
而萧难那边也传来消息,昨夜又捉了几个羌族勇士,保住了差点被炸的京兆尹,今日一早乘胜追击准备一锅端,结果他们用了一招声东击西,还是让他们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