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小孩畏惧她,也取笑她过分高大的身形,说师尊宽肩窄腰,我挺胸还是没师尊一半大,实在是……
说话的是封然,打断她的只会是窦宁。
实际上挑起话头的是总是躺着的娄观天,一边帮典禄剥蒜的是小五追云。
不知道从哪来的仙鹤站在檐上叫嚣打得好,打得再响亮一些,娄观天扔了桃核过去。
桑婵拎着的猎物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血,典禄看她一眼,“师尊哪来的鹿肉?”
桑婵:“余不焕送的。”
人类总是莫名其妙。
互相送东西,就成了朋友。
典禄听见了。
她不知道魔种师尊活了多少岁,很多时候她看桑婵更像小孩子。
如此成熟的躯体却不谙世事,外面企图拜师的人很多,也有人仰慕桑婵,求她指点。
也有人不要别的,就喜欢这种身形高大宛如小山的女人,要露水姻缘。
这一段是典禄听余不焕说的。
散修与她喜欢的人云游天下,偶尔来这边探望,三个长辈月下对饮,喝醉的永远是两个修士。
桑婵不会喝醉,她每次都是收拾残局的人,左右手拎起一个人扔回房间转身继续把剩下的酒喝完。
竹林月下,没睡的典禄靠在窗边,听了无数魔种的疑惑。
余不焕为什么喜欢宣伽蓝。
宣伽蓝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是地下,还有另一个世界吗?
露水姻缘和春风一度原来是一个意思。
……
一个意思?
师尊在外面已经有可以春风一度的人了?
还是她已经……
随着年岁与卦修能力的增长,典禄逐渐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
比如桑婵的背影,但她依然不知道桑婵长什么模样。
夜凉如水,修为极低的眷族不曾刻意敛息,她知道桑婵明白她就在身后。
师尊就是这样,知道了也不会戳穿。
明明这一桶酒……一桶?
咚的一声,桑婵趴在了桌上。
典禄下意识往前,一只手攥住了她,冰凉的触感划过她的手腕,是娄观天豢养的那条小蛇。
“大师姐。”
月夜下的金瞳比盘蛇更慑人,典禄吓了一跳,险些跌倒。
娄观天扶了她一把,“小心。”
她压低了声音,“我好不容易把师尊放倒的,我有事与你说。”
魔种哪里是这么容易放倒的。
宣伽蓝和余不焕试过很多次,都是自己烂醉,这个大高个无事发生。
这次桑婵切身感受到天旋地转,酒液在胃里沸腾,有种吃多了米饭的暴涨感,恍惚之间,她看见了……
被娄观天牵手带走的典禄。
她们也要春风一度?
阿禄也会像她娘亲那样么?
典禄也听见了这一句。
她忽然笑出了声。
桑婵一脉的弟子清楚大师姐的来历。
典禄在黔迢山不用覆面遮住她的眉眼。
小五总说大师姐的眼睛像红云下雨,她们不怎么通人性的师尊不会听懂,娄观天会笑着说你怎么调戏大师姐。
几个弟子嬉闹一团,坐在中间的典禄看向桑婵,魔种的眼神宛如无波的古井。
典禄想:母亲当年也是这种感觉吗?
无奈又无悔。
无奈她什么都不懂。
无悔相遇的这段缘分。
“什么事?”
典禄很快挣脱了娄观天的手,一身赤金修袍的师妹穿衣也很不正经。
她们绕到了后院,封宁与窦然似乎在后山切磋,一群鸟都找飞饼投诉,叽叽喳喳的。
“我想与大师姐做个交易。”
典禄能听见的心声很多,她也知晓余不焕前辈爱慕宣伽蓝前辈。
二人却未曾结为道侣。
相爱的人也不能在一起。
开了情窍的典禄更觉悲哀。
她紧闭的双目再抬头也不会睁开,月下竟有几分艳丽。
“大师姐能听见我在想什么吗?”
松手的师妹依然不喜欢站着,居然坐在了水井旁的水桶上。
她的来历也是谜,典禄很早就算出了她们的未来千丝万缕,她的卦术还未大成,无法知晓其中的细节。
典禄:“听不见。”
娄观天又问:“那大师姐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典禄没有回答。
后院寂静,远山的缠斗越发吵闹,桑婵似乎也忍受不了了,扔了一个结界,生怕第二天下山有村民找她诉苦。
娄观天笑了笑,“那大师姐最想要什么呢?”
肉体凡胎压不住神格,必然衰败。
若有转生,有人承担她的苦痛,会好过许多。
典禄不在意老二和她的那条蛇,风中传来桑婵的气息。
似乎到了她们休息的时辰。
虽是卦修,典禄不信神。
她相信是养育她的魔物,可若是她想要得到魔物,避免她彻底消失天地,又该t当如何?
典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娄观天:“那你会同意我的交易。”
……
桑婵等了典禄许久。
她从不觉得师徒住在一起有何不可。
余不焕为此试探过多次,不懂世界上怎有如此畸形的师徒关系。
宣伽蓝倒是接受良好,说师徒现在很火,不过师尊一半不能……说到这个她就笑。
什么如果是桑婵的话,肯定不会被下克上,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榻边的魔长发披散,里衣松散,酒气已经散去了。
“去哪了?”
典禄:“二师妹找我。”
桑婵:“何事?”
典禄:“师尊好奇?”
桑婵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