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将托盘放下,杯子里的酒晃晃悠悠洒出来几滴,顺着杯子的外壁逐渐下滑。
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呢,这大夫人还怪会雪中送炭的!
林山倦来了兴致,搓搓手看向烧鸡,坐姿也端正许多。
嗯?
她的视线被酒盏吸引……这酒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儿?
她靠近些,仔细看看洒出来的酒,接触到托盘的一瞬间,便出现白色气泡,且伴有刺鼻的辛辣味道。
林山倦惊得直扣脑门儿——怎么这个时代的毒酒这么草率的吗?这毒得死谁啊?谁敢把这腐蚀性这么强的东西喝下去?傻了吗?
“你看什么呢!我就说夫人赏赐给你真的浪费了!”小童不满地咕哝几句,咽了下口水盯着吃得看。
林山倦耷拉着眼皮微笑着看她,一瞬间就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想必黄月的死也是这个大夫人一手策划,见自已还活着,就又来一招。
这刀都递到眼前了,还拒绝的话都有愧她的杀手素养。
她推到小童面前:“我也觉得不能给我,小童,你吃吧。”
小童惊喜地看着她,视线停留不到一秒又挪回托盘的食物上黏住:“哎呀,这可是夫人专门赏给你的,我怎么好……”
林山倦恨不得翻个白眼儿,你口水都要流上去了,都不如擦擦哈喇子再说这些客套话。
“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吃吧。”她继续推推,多了几分不耐。
小童客气不过一次,拖着板凳坐下:“哎呀,真香,你别说,你虽然蠢,但是心肠还不错。”
她说着便开始大快朵颐,林山倦不觉心里叹息,也倒是人家跟着自已受委屈了,临死前能做个饱死鬼,也不错。
她抬眼瞧见小童脑后的发簪,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买通小童,然后再经她之手把毒酒端给自已,最后来个死不认账,把小童推出去,自已撇得干干净净。
这个大夫人也是有几分浅薄心机的。
她并未提醒,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小童暴风进食,兴许是吃的太快噎着了,她毫不犹豫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嘶——哈!”小童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林山倦还以为她察觉出这是毒酒,却不想小童一锤桌子。
“好酒!”
林山倦:……
还真有看不出来,甚至也尝不出来的傻子。
小童一人很快吃光了托盘上的东西,她得意地用袖子抹了抹油,正要说几句风凉话,忽而面色一变,整个人猛地卡住自已的脖子挣扎起来,“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林山倦笑眯眯看着她躺在地上痛苦又惊恐地挣扎,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掐着自已的脖子咽了气。
啧啧啧。给我准备的,你非要吃,我的东西,你非要拿,不说你是自食苦果,还说什么呢?
她刚要站起来,那道破烂木门被大力推开,好像耄耋老人被壮汉一把推倒一样,不堪重负直挺挺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门口进来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跑得满脸是汗,还没说话呢就看见地上死状凄惨的小童,和一脸平淡的林山倦。
“啊!!!!”
林山倦不耐地堵上耳朵,白恕下意识又闭上嘴,小心翼翼绕过小童,低声道:“你、你怎还把她杀了?”
林山倦指指桌上的光盘:“可不是我哦,她非要吃,把自已撑死了。”
这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叫白恕,是整个黄府唯一一个接济林山倦的人。
他一身好武艺,也偏爱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富户,要赔人家十五两银子,家里拿不出那么多,就干脆把他卖了。
侠义心肠的白恕早就对黄月的艰难处境看不过去,因此经常借着打柴的机会抓个野鸡之类的给她吃。
不过全都被小童抢过去烤着吃了。
“哎呀!她、她这是中毒了!”白恕一语道破关键,“我方才在大夫人门外扫院子,亲耳听见她说叫小童给你端了毒酒,这才赶紧过来看看。”
“不过……”他看看已经开始七窍流出黑血的小童,“怎么成她倒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外边忽然传来吵闹之声。
白恕拉开窗户一看,十几个家丁气势汹汹正朝这边来,登时心底都拔凉。
“完了!他们来抓你了!现在这情况他们一定会说是你杀了小童!这可怎么好!”
白恕急的团团转,甚至想用桌子把门顶住,能躲一时是一时。
林山倦瞧着他热锅蚂蚁的模样颇感无奈。
如果只有自已兴许还能藏起来,他是对自已的体型没有认知?比她这屋里的墙都宽,还能躲在哪儿?
她按住他肩膀:“他们来了也正好,我受了这半个月的气,总该撒撒。”
白恕一愣,下意识劝她,也不管话好不好听:“你不都受了十几年了吗?还差这一会儿?”
林山倦微微一笑:“你别说,你开导别人的方式挺别具一格的。”
白恕羞涩一笑,林山倦表情骤变:“不过我不听。”
说话间,家丁们已经闯了进来,身后站着眼睛高到后脑勺的大夫人。
看清屋内的一幕,对方显然都愣住了,大概心里是和白恕相同的疑问。
大夫人满脑子的坏水转得飞快:“黄月!你好狠毒!小童跟着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怎把她杀了!”
林山倦明知她有备而来,也不多废话,拉住还想争辩的白恕,一脚把桌子踢翻,枯朽的桌子顿时摔了个稀巴烂。
她卷起袖子,随手捡了一根桌腿在手,延续自已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