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颜皖知又惊喜又害怕。如今局面,她很想见江映华, 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陛下断然不会同意江映华与她交好, 声声威慑, 言犹在耳。
半晌,她挣扎着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渐渐清明。瞧着栏杆外的人,当真是日思夜想的江映华, 她反而满心惊惶。这可是刑部天牢最难进的一间牢房,江映华怎会轻易出现在此?
“华…儿?你,怎么进来的?”颜皖知吃力的翻身爬起,以手撑着虚弱的身子,乱蓬蓬的头上顶着杂乱的茅草,嗓音沙哑,眸光凄楚。
见人醒来,江映华眸子中闪过刹那欣喜,不过转瞬便又散去,怅然地望着里头的人,尽力让话音柔和,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有何秘密瞒着我,你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亲手杀了永王?顶罪的事,是陛下逼你的,对不对?”
“你快…走”颜皖知避开了江映华探寻的视线,虚弱无力的嗓音传来,令人听不真切。
“回答我的问题。”江映华并不满意她的逃避,声音渐冷。
而颜皖知只是那么瞧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走!”
颜皖知开口了,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而就在此时,远处回廊里隐隐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江映华心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愈发焦急的想要求个答案。
江映华扒着栏杆,急不可耐的压着嗓子追问:“颜皖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信你会主动告密,你说话,你说话呀…”
颜皖知不发一言,眸光中满是隐忍。
脚步声已然到了耳畔,江映华回眸瞧去,身后围了一圈兵将。颜皖知认得,这不是天牢的狱卒看守,而是陛下的亲卫。
“殿下,您不该来此,请随臣等出去,莫要为难臣。”来人屈膝抱拳一礼,站在了江映华的身侧。
江映华气急,深更半夜的,禁卫来的倒是快。她抓着铁栏杆不肯松手,凝视着颜皖知,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啊,你哑巴的吗?你解释一句,我便信你,你说啊。”
幽深的廊道尽头,一袭黑裙曳地,一道凌厉的寒芒自眸中射出,冷凝的眸色落在江映华的脊背上。
颜皖知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撑着冰凉的石砖,跪直了身子,朝着江映华俯身叩首,微弱的声音轻吐:“臣愧对殿下,无言可辩。”
江映华满目凄楚,这人的嘴,当真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要往她的心尖上戳!愧,此时说愧,好生荒唐!
“将昭王拿下!”身后冷冽的命令传来,嗓音无比熟悉,惊的江映华身子一抖,她愤恨地拍着栏杆,眼眶中不争气的泪水打转,视线一片模糊,呜咽着怨怪道:
“颜皖知,你混蛋,到现在嘴里还没一句实话!”
禁卫得了旨意上前,攀上了江映华的胳膊,她不甘心的回身望着牢中伤痕累累的颜皖知,禁卫只得将她架着,强行拖去了陛下的身旁。
陛下冷眼瞧着到这个时候还歪着脑袋看向颜皖知的江映华,满眼怒火,瞪着眼前人,冷声吩咐:“押送承明殿。”
直到廊道的尽头,江映华的视线都不曾转回来。她不甘心,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入内相见,如此良机,颜皖知竟嘴硬的一个字都不肯辩解。
见禁卫带着江映华出了天牢,陛下拖着曳地的长裙悠悠的走向了看押颜皖知的牢房外,兀自站了良久,方冷声道:
“算你识相,方才你若乱语一句,朕都会杀了你。老实呆着,断了妄念,等朝中事了,自会给你寻个合适的去处。”
里头的颜皖知听得见外头的脚步声,一直俯着身子,未敢乱动一下,直到陛下带着众人离去,沉重的铁门上复又落下了铁锁闭合的声音,她才无力的瘫坐在地,满面的泪痕如仲夏的瓢泼大雨,再也抑制不住。
眼下已是四更天了,陛下之所以会在深夜从太章宫直奔天牢,乃是因为这本就是她提早布下的局。守株待兔罢了,不承想,江映华当真就来了。
陛下得到消息之时,急火攻心,猛烈的咳嗽了一通,在承明殿里发了好大的火气,才往天牢来拿人。
而此刻先一步被押送承明殿的江映华,脑子里疑惑更甚。她已然没有往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颜皖知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
颜皖知讳莫如深,守口如瓶,陛下又来的这般快。江映华隐隐觉得,颜皖知三缄其口,是受了陛下的胁迫,如此,她便更不信颜皖知忠于陛下而告发她的鬼话了。
如此想着,殿门开合间,冬夜的一股子冷风直接灌了进来,彻骨的寒凉让江映华瑟索了身子。
“都出去。”陛下如冰似霜的话音传出,守在殿内的禁卫和随侍鱼贯而出,只剩姐妹二人。
江映华失魂落魄的垂首立在殿内,陛下负手而立,在她身侧缓缓踱步。一双幽深的凤眸打量着她,半晌,方出言道:“如今朕的话也不顶用了,不管置身何地,都敢肆意妄为了吗?”
眼前人偶尔眨巴下眼睛,告知陛下,她是个活着的人,而不是一人偶或者柱子。
她的默然不语,在陛下眼里就是十足的忤逆。强压着怒火的陛下握紧了身后的拳头,抬腿便踢在了江映华的膝弯处,江映华猛地吃痛,跪倒在地。
“回话!”陛下厉声斥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清冷的夹杂着怒火的嗓音在深夜里分外清晰,回荡在大殿里,能听得见余音。
感受到周遭的压抑,江映华甚是难耐,无奈出言,却非是回答陛下的质问:“她既举发了臣的罪状,又替您杀了三哥,您非但不赏,还把人折磨的不成样子,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