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他有些自责,“我应当早些和你确定商量,不该自作主张的。”
看他这模样,我一下就心软了:
“哎呀,你知道的,我不太爱热闹,也怪我当初话没说清,其实那日晚我说夫妻之间要行之事并不是指婚礼。”
“那你指的是什么?”
我看着宫远徴满脸认真的样子,一时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他一见我这别扭样,后知后觉地懂了:
“你不会是指……”
“哎呀,闺房之事,男女之事,鱼水之欢,云雨之乐……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他环住我的手逐渐紧张起来。
我笑出声:“你怎的如此紧张?平日里你撩拨我我撩拨你的,也不见你的脸红成这样,要滴血了似的。”
“一般撩拨和……怎么能一样?”他叹口气:“原来是我弄巧成拙了。”
“本就不是什么巧事,哪来成拙?你既已准备了这么久,把婚礼办了也挺好的。”
“算了,”他放松了些,“你不愿做的事,那就不做了,我本就是为了叫你高兴。”
“那你备的东西,那些烟花什么的,怎么处理?”
“啊——大不了明年上元节再放,不用担心。”
“烟花火竹放到明年不就潮了,还能用么?”
“嗯……”
我们同时陷入沉思。
最后是我打破安静,提议道:
“明日花朝节,不如,我们明晚放了吧?”
……
旧尘山谷地势封闭,然而逢年过节,就算已经时至下午,街市左右之热闹比之兰陵竟不相上下。
桥上站满了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或是与三五知己饮酒唱和,或是与桥下结伴的妙龄女子吟诗作对,相邀竞日。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铺子,小花童笑得开怀极了,兴致勃勃地跟着花农往花神庙走,那里有更多年轻男女为花神庆生,花篮更好出卖。
我和宫远徴并肩走在街上,被一个年轻花贩塞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花灯,折竹而成的绿叶和花瓣合拢成含苞待放的样式,中间有一根红蜡烛。
花灯油纸空白处提上了几句诗:
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槐荫连枝百年启瑞,荷开并蒂五世征祥。
这分明是贺新婚的句子。
本来一脸防备的小毒物脸一红,向那花贩狠狠甩了一枚银锭,拉着我便走。
“看来是来早了。”他说,但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我今日心情也颇好:“多逛逛花市,不也挺好?”
小毒物勉强点点头。
花街不长,然而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很快天就暗下来了。花市灯如昼,热闹不减白昼之时。
走着走着,我们二人不知不觉到了一条靠河的小路上,行人逐渐只剩零星几个。
“我就说走岔路了,往回走吧。”
“诶诶,你看——”
不远处的槐花树洞下立着一尊不大不小的女神像。
“这地方竟然也会有花神像?”
未到五月,头顶的老槐花树将将结苞,枝丫上零星挂着两三块红巾。
小毒物走近端详了一会儿,似乎低头在找什么,最后无奈回头对我说:
“可惜,今日身上没一处衣物是红的,不然可以向这老树求个福。”
我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条红丝带递给了他。
“兰陵习俗,花朝节时,未出阁的及笄女子要用红色头绳束发。”
小毒物不悦:“早知道婚礼照办,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夫君的女子,还要束这玩意儿。”
“酸什么呀……你把它挂到树枝上去,就算是将头绳送给了花神娘娘,我便不再是未出阁的姑娘,而是你的妻。”
他似乎被这话哄高兴了,架势三两招攀到槐花树最高处,将头绳仔细系了好几个死结才罢休,下来得意地看我,那样子像是在邀功。
“夫君好厉害呢。”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唤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过去拜拜花神。”
他脸上还有些怔愣,任由我拉着,嘴里只说好。
神像最多不过三尺高,似乎经受了多年侵蚀,像身有些磨损。
花神静静地在槐花树洞下打坐,微眯着眼,身前没有香炉,也没有供奉。
由于没有蒲团,我和宫远徴只能席地而跪,他不太乐意拜什么娘娘,却拗不过我,只能扯来半堆干草垫在膝下。
我打理好衣裙,虔诚地将刚刚折来的槐花枝安放在花神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起来:
“花神娘娘在上,玉暮有三愿,还望花神娘娘成全。”
“一愿,亲人安康。二愿,宫门永兴……”
“你对着管花花草草情情爱爱的花神,许愿宫门永兴?”宫远徴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得太明显。
我没管他,照样闭着眼双手合十:“事在人为,愿望本就是说给人听的。”
他笑地更开心了,俯身在我耳边吓唬说:“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花神面前说这种话。”
“花神娘娘恕罪,恕罪,小女子许愿的诚心还是在的。”
身边人规矩了些,问:“你说了两愿,那第三愿呢?”
“你先说。”
他思索了一下:“我想说的你已经说了两个,那……”
他拿上一束槐花枝,缓声道:
“花神娘娘在上,宫远徴只有一愿,惟愿与阿暮白首如新,平岁喜乐,安康无忧。如若成全,往后定年年来此供奉,香火不断。”
我心里暖暖的,但又觉得好笑:“对着神仙娘娘使贿赂的法子可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