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她朦胧中叫着我的名字。
“我在。”
“你要好好的……”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我会的,我会很好的……”
第十八章 上元佳节
我花了三天才将准备在上元节用的花灯糊好。
我一个,再给宫远徴一个,缃叶只对商宫的火器研究感兴趣,让我别给她做,我自然乐意。
送给宫小毒物的是一个小狗形状的折竹花灯,那神态是照着他的模样做的,十分神气。给我自己的则是元宵形状的,因为它做得方便。
其实我也不爱讲究节气奢华,那为什么要给宫远徴送礼呢?
缃叶提醒我,上元节的晚上,宫远徴会被角公子重伤。
那时我心头一紧。
……
宫门似乎与任何节日都是无缘的,墙门干净,行人整肃,我手中的两只花灯,是时逢上元节的唯一证明。
在角宫门外找到宫远徴时,他正提着那只精美的龙形花灯,垂手而立,黯然神伤。
“徴公子,角宫门口的风景难不成比里边好看?”
他回过神来,破碎的表情尽力恢复,言语中却尽是怨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上官浅?她现在可没空见你。”
“我是来找你的,为的是给你道一句,上元节佳安。”
闻言,他眼神有一瞬的波动,但马上又变回原样:“……上元节佳安。”
我伸出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直被我保管得很妥当的小食盒,按住食盒屁股后头的机巧,盒盖便自行弹开了,里面装的是两颗元宵,酸梅馅儿的。
他倒是自觉,只看了我一眼,便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将其中一颗送进了嘴里。
“好吃么?”
“嗯……”他点点头,良久又补充道:“还行吧。”
我笑笑,手上的食盒朝他凑近了些:“元宵饱腹,我怕某人还要去别处用晚膳,便只带了两颗,图个喜庆。喏,还有一颗呢。”
小毒物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把手中的花灯靠在台阶边,夺过了我手中的食盒。然后他腾出一只手,用银针将剩下的那颗饱满的元宵挑起来了。
“张嘴。”他说。
我先是一愣,但也照做了,元宵就这么被他送进了我的口中。
我的手艺果然是好的,元宵弹滑,酸梅生津,汁水清甜。只不过梅子是从宫远徴那里顺过来的。
身前那人看我微微得意,一时愣神。
我以为他还在因为角公子的冷落而神伤,激他说:
“若你心不甘情不愿孤独过上元节,就直接进角宫说,哥哥,我想你了,好想跟你一起过节呀……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吃闷醋算怎么回事?”
他执拗说:“……我没吃闷醋,也没有生闷气。”
“那你怎么这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龙灯是送给角公子的吧,我听下人说,角公子属龙。”
“是,我亲手做的花灯,做了小半月……”
“那你倒是进去拿给角公子啊。”
“哥哥今日,有人陪了。”
“噢,所以你在气陪他的不是你,而是上官姑娘?”
“……”
我叹口气:
“你呀……角公子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冷落你的。”
“……可那女子,是他未来的妻。”他犹豫地说。
“新欢易是,往事难猜,你与角公子可是至亲的兄弟。”
“我?”他自嘲道,“我不过是得了一个好姓氏,哥哥对宫门子女一向一视同仁,除了宫子羽,他并非宫门血脉,还有……”
“还有朗公子。”
他一愣,随即又沉闷下来:“朗弟弟在哥哥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你说得对,新欢易是,衣不如……”
“小毒物,”我打断他,“你当真觉得,你与角公子那十数年的情分,只能叫做‘新’吗?”
他抬头,眼中满是迷茫。
“你不自信于自己在角公子心中的分量,可斯人已逝,你本就没必要与一个已逝之人分个高低。明明你也知道,朗公子是朗公子,你是你,朗公子无可替代,而你也是角公子唯一的远徴弟弟。”
看他没有要炸毛的意思,我继续道:
“听说,角公子从小都很宠你,从小到大,徴宫的小公子犯过那么多门规,通通被他从执刃手底下保住了,然而角公子分明是宫门上下最讲规矩的人。”
“你头上的小铃铛,身上的氅子,也是角公子每次外出为你留意的好东西吧?看吧,他希望你平安,喜乐,希望你时时感到温暖,不要受凉,就算他身边多了一人,也是如此,不会改变的。”
“你只有角公子一个哥哥,而角公子也只有你一个弟弟,你们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啊。”
他愣了一下:“……但他现在,又有了上官浅。”
“而你,也可以有我啊。”我伸手,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小狗花灯拿给他看,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送我的?”
“对啊。”
“这么丑,是你自己做的吧。”
“……宫远徴,你会不会说句好话!”
他难得笑了,却把眉头皱起来,拿住我的手翻看。
“你干嘛?”
“看你有没有蠢笨到被竹篾划伤自己。”
我大方展示:“一道口子都没有,我好着呢。”
他还是不放心,拉起袖子检查,确认我手上只是些微红痕,才松了口气,眉头轻轻放开了。
他敛了敛氅子,似乎想藏住什么东西:
“萧玉暮,我今日没为你准备什么好东西,对不起。”
听到他的道歉,我竟然有些不适应:“无妨,我不缺这些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