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心中大喜,正准备把打好的腹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出来,就被方如沁一句话打消了气焰:“不过孙家那边,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回头人家闹起来,我们的生意也就别想做了。”
方兰生道:“我知道,我正要和你说……”
方如沁没容他废话:“到那时,为了平息众怒,我们只有把你开除家籍,关进猪笼,游街示众。”
——您老人家怎么这么热爱猪笼这个玩意啊……还游街示众,搞得我跟个破鞋一样……
方如沁放下茶碗:“好了,你说吧。”
兰生在强大的御姐气场面前无所遁形,适才的热血此刻都变成了狗血,弱弱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见了她爹,什么错我都认了,听他在那里把我骂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摔了四只茶碗……对了,这个我们得加倍赔给他们。”
当时在孙家,无论孙老爷如何大发雷霆,兰生除了做小伏低之外,只是咬定一句话:
“是我对不起您女儿,可是倘若应承了这门亲事,便又辜负了别人。”
那时心里想着的,没有晋磊,没有贺文君。
有的只是小狐狸的泪盈于睫,欲语还休。
——我说过,我不会负你。你要相信我。
温柔有时并不等同于深情。对谁都温柔,其实是对谁都残忍。
一旦对某人深情,注定对旁人无情。
内心不是不觉亏欠,不知这一切是否是上天刻意开的玩笑,明明你我相遇在先,此刻却告诉我还有个命中注定。
金玉良缘。木石前盟。就算贾宝玉本人不纠结,看客也会替他纠结。
他望了望一直劝说自己父亲的孙小姐,对方也恰好看向他。
眼神交会,一切无须多说。
承蒙错爱。承蒙错爱。
方如沁听到这里,内心叹息。天大地大,萝莉最大。
红颜祸水,莫过萝莉。娇小玲珑温柔贤淑,终是娇小玲珑排在前头。
之前见过那孙家小姐,当真贤良淑德,品貌俱佳。无奈猴子瞎了狗眼,接中绣球就只想着躲,也不去看看人家是圆是扁。没准当日看了,现下也就乖乖在家,不会凭空生出这许多事来。
方如沁问:“那现在呢?你要怎么补偿人家?”
方兰生这回终于有了底气:“二姐,我想好了,我要四处寻访得道高人,找到能让孙家小姐痊愈的方法!”
方如沁奇道:“可是,他家老早就访遍天下名医,也没能治好小姐的病啊。好像不是说什么,少了一魂一魄……”
“对,我就是要把这一魂一魄还给她!”
“……怎么还?”
“我想去青玉坛,请少恭帮忙!他那么厉害,总能想出办法。”
“万一要是不成呢?”
“那就再去找更厉害的人!”
“你这猴子倒想得美!”方如沁起身就在他头上敲个爆栗,“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打算二十年以后再回来?你见过拖个十几二十年再补偿人家的?”
“我……”方兰生想想真要是这样该怎么办,却到底年轻气盛,反驳道,“谁说一定要十几二十年?没准我半年以后就找着了!”
“半年……”方如沁算了算,“刚好,原先说好你的婚期也差不多是半年以后,我就给你这半年时间,你若找得到人那便好,若是找不到……就给我乖乖娶了人家!”
“啊?!哪有这样的……那、那襄铃怎么办?”
“这你不用操心,我自会与她说。那丫头可比你懂事多了。”
“二姐!”兰生真急了,“襄铃哪里不好?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她自然哪里都好,哪里都不好的是你!少在这里唧唧歪歪了,要走便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话怎么说?”兰生脸色一变。
方如沁无奈地看他一眼:“先前我们已经答应了孙家,五花大绑也要把你送去拜堂……现下你三姐三姐夫正在设机关,让你没法逃出这间大院。东西我让你二姐夫偷偷给你都收拾好了,你赶紧拿着上路吧。”
方兰生明白,这是二姐偷着帮自己成事呢,霎时热泪盈眶:“二姐……”恨不得扑上去哭。
“行了行了,动不动就哭,没点男子汉的样子……你走吧,自己多保重,看你这次回来,真是比先前瘦了不少。”方如沁的声音终于渐渐放柔。
方兰生哽咽得说不出话,用袖子擦擦鼻子,使劲点点头。“对了,那襄铃怎么办?”
“你先跟着你姐夫去城外,我回头再让你姐夫把她接过去。人家年纪小小的,也没个爹娘,你是个男孩子家,路上要多照顾着人家,知道吗?”
兰生眼中自家二姐已然化作圣母玛利亚,最后还是忍不住,来了个时隔多年的拥抱。“谢谢!谢谢二姐!”
一切按计划进行,两人趁着夜色挥别琴川,腾翔而去。
兰生跟襄铃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便先去了青玉坛。
面见少恭,看到人家郎情妾意成日好得蜜里调油,方兰生心里各种不淡定,巴巴地盼着少恭神力大发,好让自己还了这笔前世欠下的坏账。
襄铃不忘替巽芳重新施法易容,问及近况,巽芳说少恭如今一心想着一扫青玉坛过往恶名,悬壶济世,对自己更是恩爱有加。之后又补充,唯一的困扰就是他始终想着要把寂桐找回来,好让她安度晚年。
襄铃道:“这么说,他还不知道你就是桐姨?”
巽芳奇道:“你已经为我改容,夫君如何会知道?”
襄铃默然。看样子,你的夫君大约是还没告诉你,他到底有多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