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忧伤。
“晋郎,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多么爱你……”
这个女人真的是叶沉香?
为何他会觉得,与从前朝夕相处时的那个有点傻傻的少女不太一样?
不过,归根结底,他也无暇去细想。反正连自己,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这个傻女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这样的情况,不是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顺利么。
直到某天晚上,她终于发了脾气,说他一天到晚人影也不见,娶妻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夫妻恩爱,如今看来全是浮云。
晋磊被她吵得头痛,无奈不能发作。依照他对妻子有限的了解,这种规模的小打小闹,早晚都是要到床上解决。可惜他今天实在是累得很了,不想再逼自己去完成这种任务。出乎他意料的是,叶沉香的补偿要求,居然只是要他为自己认真地上一次妆。
“晋郎怕是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她一双杏眼凶巴巴地瞪着他,“我的百宝箱就在那里,你自己去拿,要是画坏了,我就在你脸上画只大王八~”
还百宝箱,看来你很渴望杜十娘那样的下场。晋磊默默腹诽,面上却是百依百顺。他一边拉开梳妆盒翻弄着里头的眉笔香膏,一边想着自己该要如何从这尴尬境地中脱身。这女人脾气一上来就很难哄了,现在想想,与其让他一个大男人去研究这些胭脂水粉,还不如直接办事来得痛快。
“怎么那么慢!”大小姐声音一提,惊得他连忙把盒子掩上。
“……干嘛那样盯着我看?又不是没见过。”叶沉香见晋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觉得气势上一定不能输,于是努力做出更凶狠的样子来。
猫再怎么炸毛,在老虎眼里也只觉得可笑。只是眼前这女人天生貌美,尖刻起来反而会显得妩媚。
他压下满腹疑虑,冷笑着随手把那百宝箱一推,走上前,两三下就将她制住。只消两只耳朵一捏,美女蛇还不是照旧软的像只兔子。
铃铛声又叮叮咚咚地响起来。管他,管他什么情情爱爱恩恩怨怨,骗来的老婆难不成还要当菩萨供着?色授魂与,颠鸾倒凤,嗯嗯啊啊唱起来,谁还会记得先前剑拔弩张了些什么。
叶大小姐,叶沉香,好像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她和襄铃有什么关系?
照理说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为何她的梳妆盒里会有他小时候送给襄铃的扇坠,为何她会跳当年榕树下的惊鸿一舞。
难道,襄铃也曾来过叶家?
他该直接去问她吗?
“师兄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柔柔的声音。
晋磊回神,向文君笑了笑:“没事。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文君点点头:“有寂桐照顾我,已经好多了。”
晋磊微微皱眉。想叶大小姐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习惯性拿下人不当人,一句话就把贴身老仆打发过来。不过也好,反正寂桐做事周到,对师妹来说也算好事。
“对了师兄,师兄若是方便的话,不妨……替我谢谢沉香。”文君捧着茶杯,轻声请求。
“谢她?为什么?”就因为她派寂桐过来照顾你?
“这鸭脚茶,对治疗我的咳症很是有效。”文君示意晋磊看桌上的茶缸,“这是沉香托寂桐带来给我的,没想到,沉香也会泡这种茶。”
——没想到,沉香也会泡这种茶。
见晋磊神色古怪,文君担心地问:“师兄,你……可是想起了……她?”
“哦,不是。”晋磊连忙否认。
“我只是以为,这茶只有襄铃会泡。”他轻轻摩挲杯沿,垂下眼睫。
文君轻轻点头,继而又问:“师兄,沉香一直很照顾我……这些事,她没有跟师兄提过吗?”
晋磊不想谈这个话题,只简答道:“我忙得很。莫要说她,我也是难得才能过来见你一面。”
文君低声道:“我知道。”顿了顿,还是开口,“师兄,沉香她是好人,能否不要——”
“此事不必再提。文君,你好好养身体,勿要操心太过。”他语声温和,却不容反驳。
文君唯有叹息。家门惨祸之后,她唯一的依靠只有晋磊,失去了父母,她不能眼见他也走上死路。她苦苦劝阻晋磊不要报仇,晋磊不听,她无奈之下,只有搬出师父之名来挽留他。
“师兄棋艺至今尚未能胜过文君,那文君便还算是你师父。师兄不是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会听我的吗?”
晋磊转身,看着她,静静开口:“我记得。不过你也说过,只要我能赢你一局,就答应帮我一个忙。”
文君脸色一变,晋磊却道:“从前我偶有赢你,不过既然已是过往,都做不得数。不如我们今日,就以当日未竟之残局来定胜负。”
“残局?”贺文君想了想,道,“后来重下多次,师兄不是从未赢过……”
晋磊语气认真:“是,若今日我依旧不能赢你,我就不走。”
文君颤声:“真的?”
晋磊点头:“我不会骗你。”他直视她的眼睛,“可是,若是我胜了,你就放我走。”
从前她赢过他那么多次,可是偏偏这一局,她败了。
原本再过几个月等她年满十八,就要嫁给晋磊,如今,却要眼睁睁看他另娶他人。
晋磊之所以能够取胜,乃是因为依照之前沉香给的提示反复思考过,果真一十三步之后,以微小差异赢了文君。
黑龙摆尾转败为胜,温柔到残酷只得一十三步,步步修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