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大概已经要报警了。再说下去的话。”闫毕提醒,“最好到此为止。”
杨枫野表示同意。并且感到一阵轻松。
和TAT有暗喻的约定,平常的日常交流也有腕表的阈值作为提醒,不必每天再时时刻刻分出一点大脑的内存,用来监督自己有没有超过正常的知识。
虽然总有一天……她会跨过这个界限。
“我说完了。该我问了。”闫毕转过头去,盯着杨枫野,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萦绕了他许久,以至于开口时有种莫名的期待。
“你为什么会恐高?”
平心而论,一个人害怕什么,都是正常的。
其实恐高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毕竟她并不经常出现在高处,为什么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还要努力去面对它?无疑是自找苦吃。
李思琦大概知道一点,除此之外,母亲应该也有所察觉,有次简一婵带她去过游乐园。
比起正常人的恐高,杨枫野的又有所不同。她不是单纯的害怕高处跌落,有时候并没有反应,比如这次乘坐飞机。
“也不算高位反应。”杨枫野说,“我知道我没有那种跳下去的冲动。”
“我只是……”她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纠结怎么描述自己的反应,“只是没有害怕的东西。”
听起来自相矛盾了。不过他们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些事上。
闫毕很有耐心地等待。
杨枫野并不经常剖析自己,她在小时候已经充分地理解了人的构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饿了需要吃饭,困了睡觉,感到寂寞就去外面的山上乱跑。
与其他的孩子不同,杨枫野的童年不需要太多人的指引。她更喜欢自己去获得知识,认识这个世界。
她小时候看到过一只毛毛虫。
它的蚕是突然出现的,在某个水雾袅绕的夏季雨后,挂在鲜嫩的枝头。很快,它长大,破茧,是一双美丽的翅膀。
于是杨枫野知道这叫做生长。
所有的物种都会生长。这双蝴蝶生长出缤纷的色彩。
它还喜欢漂亮的花。
它没能飞很久。遇到了一束特别的花。
花上有一只蟹蛛。许多蟹蛛喜欢在花上偷袭蝴蝶,它啃掉蝴蝶的翅膀,然后是触须。蝴蝶扑扇漂亮的翅膀,最后没了动静。蟹蛛吃饱之后,才有力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杨枫野知道这叫做死亡和新生。
吃饭的时候,她这么告诉外祖母自己一天的收获。外面蝉声如雨,她们沐浴在蝉鸣声中,在大树的落日下吃饭。
外祖母也告诉她,有十七年蝉。
主要分布在北美的一个物种。它们的一生大多在地底下度过。生长十七年,然后只鸣叫一个夏天。
于是杨枫野又认识了生命和时间。
所以她没有多少害怕的事物。
恐惧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过。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认知里只是一种现象。
发生在自然界的现象,当然是自然的。
蜘蛛的毒素是,孤单的心理是,就连死亡也是。
“恐高只是一种说法。”杨枫野说,“因为我并不确定我会不会跳下去。”
毕竟发生什么都是自然的。
而在飞机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封锁的,她没有向前走的可能。
换一种场景,到了没有防护措施的地方,足够高的地方,她只需要向前走,就会坠落。
坠落才会杀死她。而她又对死亡没有敬畏之心。
一直到初中都是如此,直到认识了向葵。
她从向葵身上其实学到了不少。
那只畸变生物,在她面前从天台上跳下去的那一刻起,杨枫野学会了恐高。
第72章 大意了。是富婆。
“就是这样。”杨枫野说,“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闫毕耸耸肩:“了解一下?”
杨枫野:“了解什么?”
闫毕不确定道:“关心同学的身心健康?”
杨枫野:“……哦。那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闫毕:“谢谢。不客气?”
下午16:20,港口已经准备迎接夕阳。这边的日落要更早一些。还有些蝙蝠从两人头顶飞过。
艾弗特兰州其中之一的特产就是蝙蝠。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栖息在何处,总之每到日落时分,它们便掠过天际,呼啦啦一群,像衔来远方讯息的白鸽。
起风了。
头发飞乱了,杨枫野合拢外套,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大海的边界。
岸上有几个当地的人,以为他们是散客来这边旅游的,杨枫野隐约听到几句。
“要不要告诉他们?”
“听不懂的吧。”
“应该也有巡逻员喊他们回去?”
“但不论怎样,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
“一会海浪和它们就一起飞过来了。”
杨枫野抬眼,跟闫毕对视。
他同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见到杨枫野的神情,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学妹。”
“什么?”杨枫野明知故问。
“我可是学了很久的当地语,才能听懂。”闫毕感叹,“你就来这里待了几天啊。”
“语言氛围的影响吧。”杨枫野随口淡淡道,“不然怎么能跟防恐部部长的儿子一起当这个实习生呢。”
闫毕:“不过我确实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等等看,说不定会有好心路人。”
说是好心路人,也真的来了。
民风淳朴艾弗特兰。
一个鼻梁顶高的青年走了过来。他逆着风在走,风衣呼啦呼啦地乱飞,每一帧都是很不错的人体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