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野摇头:“现在我希望保密。”
并不会是像闫毕叙述的这样简单。她隐约能够感受到。
从自己不断拥挤的影子里。
从母亲毫不留情烧掉房子的决绝里。
从外祖母临死前对她最后的一句诅咒里。
我。
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像是看穿杨枫野的疑惑,闫毕在她眼前招了招手。
“小学妹,你其实没有异能吧。”
杨枫野抬眼看他。
“比起周贺竹能够听到的畸变生长。我可能比他要更加敏感一点。”闫毕说,“我能感受到一个人身上的特征。”
“无论是畸变的特征,还是异能的特征……虽然一开始并不确定,毕竟特征幅度不大的也有。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
“你是一个人。”闫毕扣紧她的手环,在上面复制了强攻类型的几个异能,他就这么垂眸望着她,像是寻找到了难得的宁静。
他铺垫了这么久,告诉了她这么多的信息,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异能,似乎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句话。
“你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波动的普通人。”
无声的时间从他们之间经过。
过了会,杨枫野感慨:“那真是太好了。”
然后她又说:“学长你说这句话有点看不起人。听起来我是个什么都打不过的实习生。”
“真的打不过吗?”
闫毕想起之前公上慕的汇报,说杨枫野抢了别人的枪,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制服了一只B级偏上的暝鸦。
以及蛊虫优选里,被轻易甩开的雌蛛。现在闫毕毫不怀疑如果当时林间溪来得再晚一点,受伤的只会是雌蛛。
他有些好笑。没有异能都是这样了,那如果真有了这人不得翻天?
“真的打不过。”杨枫野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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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沙坑训练的时候,遇到了周贺竹。他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闫毕和杨枫野。
虽然之前对杨枫野的对话已经了解了她的态度,但还是轻轻皱眉。
“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
闫泓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他与周贺竹很不同,周贺竹当时作为防恐部部长出行时必备辅助专员,而闫泓信则更散漫一点,从上到下的随心所欲。
“我知道。”周贺竹说,“正因如此,我才认为闫毕插手得太多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不应该随意插足进他人的命运之中。”
“你还真是……那位老师的弟子。”闫泓信笑了下,“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只是有感而发。”
“也不需要把老太太说过的每句话都当真吧。”闫泓信说,“相信不是愚信,人要学会变通的。”
“你看她女儿不就是走上了与她截然相反的路,女婿也跑到了南极去。越是想要后辈们逃离这个世界,他们越不听话。就算早早辞职隐居了,现在孙女又被我们拐到了这里。唉,也不知道老太太还活着没,我还欠她一包茶,得一起去赔个不是。”
周贺竹沉默不语,注视着一脸散漫的闫泓信,然后才缓慢开口:“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闫毕吗?”
“我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闫泓信耸耸肩,“那小子主意大得很,我还是相信我们家的教育的,怎么也不会长歪吧。”
“他恐怕比我们更担心自己会失控伤人,大概在有一点察觉自己被污染的苗头,就会先一步对自己开枪。”
周贺竹默了默,道:“我也曾经这么相信过另一个人。可是后来告诉我,人也是会变的。”
短暂的沉默。
他们都知道提及的是罗森桥事变里,老十六突然的反水,将所有人的牺牲变成功亏一篑。
那场战役里,近乎全部的五十名防恐部高阶异能者,感染后变成畸变生物,至今下落不明。
上一刻老十六还在奋力战斗,下一刻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斑点,随后向周贺竹询问几个畸变生长速度怪异的点位。老十六说,他只是不想死而已。
随后,基地全部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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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去岐阜岛之前,杨枫野回了一趟宿舍。
原本热闹的宿舍此时只剩下了刑菁和她,刑菁本就不经常在宿舍,这次杨枫野走后,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来。
转眼间,就没多少人了。
“我或许还是不能把她带回来。”杨枫野望向李思琦的床铺,上面还有她抱着睡的玩偶,就在她的床铺对面。
闭上眼睛,过目不忘的记忆里,从前所有一起度过的夜晚从眼前闪过。期末周前互相抱佛脚,杨枫野不爱吃早饭,硬逼着带的馒头包子,可以说宿舍的大家活络得这么快,都是因为有李思琦牵头。
现在她走了。听说是自愿去了向葵所在的教团里。
盘旋在此地的回音,隐匿的声音终将显露真容。
而杨枫野确实不能确定自己能够把她带回。
慢慢生长的影子里,不知道是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没关系。”杨枫野说。
这次她不再选择听外祖母的话。
外祖母要她尊重他人不同的命运,外祖母说擅自干涉别人的选择是一种傲慢。
但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从老师学到的知识已经慢慢改变了她的想法。
杨枫野永远不会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的那种人。
“如果一个人的命运那么容易就被他人干涉影响的话。”杨枫野低垂着眼,看向手心的掌纹,然后握住,“那还不如先由我去干涉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