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着脸,想要挤出一滴泪,却挤不出来。
扫了一眼琉璃,却半分感动都没从她脸上看到,有的只是拧巴。
她偷摸推了推琉璃的身子,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见她仍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表示,一时急了,嗓音大了点。
于是琉璃耳边一声宛若河东狮吼般传音炸开:姐们,给我哭啊!
生生把她给震耳鸣了,吓了个趔趄,霎时被激起的什么情感都没了,只想打绿意一顿解气。
望着琉璃逐渐凶狠起来的表情,绿意意识到大事不妙,指着正挑水进院的崔普就一声大吼,“崔师兄,我帮你!”
也不管什么拒不拒绝,颜不颜面,撒腿就开跑。
这边崔普似乎还很靠谱,推辞了一声,就与她一起去河边挑水了,倒真像只是怕累着她。
路上,绿意还有些疑惑,照崔普在无极宗年限,挑水这等粗杂活儿本不该由他承担,又怕说出来,倒衬得像她嫌挑水粗鄙似的,只得将此话咽进肚儿里。
崔普被绿意一路催促着来到河边舀水,本来一个人一根扁担挑两桶水好好的,硬生生让绿意摘了一个桶提着,变成两个人各拎一桶水。
崔普深觉,还不如他自己挑来得轻巧。
“崔师兄,你肯让我帮你?”
河边,绿意将桶抛到水里,问得小心翼翼。
昨日琉璃已经将卫影针对他们的事情与她说了,她不认为崔普会为了她公然反抗如今掌握沈府实权的卫影。
“你想做,我还乐得松快,有什么让不让的。”
崔普嗓音洪亮,带着笑意,也将桶一并抛到水里,令绿意忐忑的心落到实处。
“那今日
我就跟着你吧。”
绿意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又有理由赖在无极宗了。
“姑娘随心。”
崔普麻利地舀水,嘴角浮起一丝畅意。
画面来到琉璃与安泽林这边,两人目送绿意与崔普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偌大的庭院只剩两人。
安泽林垂下头继续进行手中的活计,琉璃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芒在背。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一个回答,她也准备好了给他一个回答。
可今早的这番试探,倒让她生出怯意来。
她太清楚自己的目的,她对他有好感,也愿回应他的好感,只是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个月。
一旦她内丹修补完好,她便会如对待孟青玉般,假死脱身。
如此这般,她倒真愿他只是同她寻个乐子。
“昨日、昨日的潘杨氏如何了?”
琉璃绞着手上的帕子,找着话说。
随着最后一记重斧落地,安泽林用臂膀的袖子抹了把额前的汗珠,直起身来,将劈好的柴火贴着墙边摞好。
“她逃了。”
他似是在努力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活计上,嗓音不咸不淡,带着疲惫的喟叹。
短短三个字却引起琉璃内心的掀然大波。
“逃了?”
不是构陷,不是误解,不是愤然离去,而是变相承认的“逃”。
“可是,这说不通啊!”
琉璃不由提高音量,直到看到安泽林的正脸,她才发现他此刻的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他大概以为她是拒绝了。
琉璃本还想找补些什么,安泽林却抿了抿嘴,抑着嗓子将昨日所闻所见悉数道来。
原来昨日他随刘管家到了潘府,本想一探潘杨氏的真容。
谁成想向来以谦逊有礼著称的潘家大少爷潘明贺,直接持剑守在房门口,谁来也不让见。
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的夫人是妖,还扬言谁要是不留神动了他夫人的胎气,定让他不得好死,态度十分强硬。
可薄薄一扇木门却丝毫拦不住已是结丹成熟期的安泽林,他稍稍一探灵,便察觉这整个潘府都有若隐若现的妖气浮现,房内更甚。
见状,他干脆就地念了一段清心诀,不久房内的潘杨氏便发出一道惊叫,待潘明贺进房查看时,她已破窗而逃。
妖魔最畏清心诀,所以基本可以认定——她就是妖。
“可她如此这般图什么呀?没有道理啊。”
琉璃忍不住诘问,那日街边与她偶遇的场景仿若还在历历在目,这么美、又这般善的女人怎么会是妖呢?
她不愿相信。
安泽林微微抬眸,神色里是掩不住的忧伤,可即便如此,他面如血色的脸仍是努力挤出一丝安慰的笑。
“琉璃姑娘,这世间法器千万,修得一身漂亮的皮囊不是难事;没有害人兴许是别有所求;寻常人也诊不出妖脉。”
言简意赅地将所有疑点解释清楚。
接着,他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莫名的情愫,看得她愈发愧疚。
“姑娘,妖擅藏皮、人擅藏心,万千俗事,不必留心。”
琉璃霎时语塞。
她知道他既在说潘杨氏,也在说她。
她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转身背对的身影打断。
“不必解释,我已知晓姑娘的决定,望姑娘今后还是离我远些,切莫污了姑娘的清名。”
安泽林立于一片堆雪的墙头,污渍素衣裹身,颈后有丝缕青丝垂落,衬得他高大结实的背影无比萧瑟。
她的本意原是不想伤他,可看样子,却是伤得更深了。
就在两人仍在僵持之际,安泽林的传音符却亮了起来,应是十分紧急,他没来得及避人便接了。
一道焦灼的男声传来。
“安师兄,我们被狐妖困在了西山了,如何都找不到出路,还请速速赶来。”
安泽林神情一震,立马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