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护得很好,衣物整齐熨帖,不由对安泽林抱之一笑。
两人目光对视,皆有些羞涩地垂下。
“安道长!”
突然,一道粗粝地男声从身后打破两人略有些暧昧的氛围。
两人回首,只见一位着苍黄色茂竹暗纹直缀、腰坠宝玉的中年男子朝他们奔来,身后跟着两名黑衣家丁,再往后停驻着一架两骑马车。
看几人的衣着派头,当是大户人家。
“刘管家,何事如此匆忙?”
原来是洛河镇首富潘家的管家,与安泽林有过几面之缘,他迎上前去问好。
“可算是盼着你了,安道长。”
刘管家小跑至他跟前,抹了把额前褶皱上的汗珠,年迈的嗓音透着急切,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石破天惊的大事情。
“没事,您慢慢说。”
安泽林不觉也眉宇微凝,探了眼他们的来路,并无异常。
“哎呀!”
刘管家长叹一声,更像是愤慨般宣泄道,“谁能想到,我们家大少夫人是个妖呢!”
话一出口,安泽林、琉璃皆惊。
即便两人初到洛河镇不及百日,可潘家的名头,也是耳熟能详的。
潘家乃洛河镇首富,这洛河大街上有三分之一的铺面都是潘家的。
其家主潘老爷生前是洛河镇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不仅铺租合理、善待佃户,还时常开棚布施,救济难民。
只可惜潘老爷在半月前因病身故了,下有两子,一嫡一庶。
嫡长子潘明贺,深得潘老爷真传,不仅相貌堂堂、才学出众,还心怀一颗仁心、善待百姓。
庶子潘明扬,据传深谙算法之道,一直帮忙经营家业,口碑亦不错。
潘家大少夫人,也就是潘明贺的妻子潘杨氏更是以貌美心善出名,潘家的布施棚里,时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对于潘杨氏,琉璃有过一面之缘,自她来到洛河镇起,就不断有镇民将她与其作对比。说是这洛河镇百年难出的美女,这一下便来了俩儿。
起初,琉璃只当玩笑,怎会有普通人长得能与她捏出的皮囊相媲美。
直到一日,她当真在洛河镇大街巧遇了潘杨氏,甚至都不用人介绍,就那么一眼,潘杨氏还以帷帽遮面,琉璃便认定一定是她。
那日潘杨氏携两名丫鬟低调行走在洛河镇大街的侧径。
她一袭丁香色的直领对襟褙子,下着玉色百褶裙,款式并不新颖。分明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普通衣裙,硬是被她妙曼的身姿衬得媚态百生、婀娜多姿。
倏而,微风乍起,略略挑开潘杨氏帷帽白纱的边缘,露出她几近完美的挺翘鼻骨,以及下方隐约能见的宛若樱桃般红润的小嘴,
格外撩拨人心。
连琉璃这个见惯了美人的女修士都不由看呆了些。
这么貌美的皮囊,就算是妖怪,那修为也是不一般呐。
“哎,安道长,你有所不知,这少夫人虽是我家少爷明媒正娶的女子,却是他在两年前外出经商带回的女子,根本就来路不明!”
刘管家长叹一声,道起缘由来。
“若非少爷被那妖怪蛊惑了心智,以死相逼,这门亲事我家老爷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啊,才两年,终是露出她的狐狸尾巴来了。”
“她本就是只惑人心智的狐妖!”
刘管家言语激烈、忿忿不平,连脸上的褶皱都不觉加深了几分。
“潘公子如何?”
安泽林有些疑惑,一般这种来求他捉妖的,最先应是求他救人。
凡有妖现身,必有人伤亡。
像这种直接过来请他抓妖,要么是被害者侥幸逃脱,要么就是被害者已死透了,回天乏术。
哪一种,都与狐妖关系最亲密的夫君脱不了干系。
“老天保佑,似是狐妖还没来得及动手,大少爷安然无恙。”
刘管家虔诚地朝天拜了拜,嘴里还念了句“阿弥陀佛”。
“那你们是如何发现她是狐妖的呢?”
安泽林愈发觉得古怪。
妖怪擅伪装,尤其是狐妖,若非是在害人途中被撞破,寻常时刻,尤其是修为高的妖,一般人难以察觉。
“这还得多亏一位游道。”
刘管家凝神,将前因后果悉数道来。
原来潘老爷半月前病故,昨日是他下葬之日。
潘家仁善,往来祭奠者络绎不绝,不是潘家故旧,便是受潘家恩惠者,当然也不乏一切借着丧事来打秋风者,其中便有一些衣着破烂的散修术士。
当中一人私下找到刘管家,告诉他府内藏有一名法力高强的妖物,普通修士分辨不出,但是他,兴许得以一试。
平常遇到这种说辞,刘管家只当是江湖骗子。
可近几个月府内怪事频发,一向平静祥和的檐顶总有乌鸦盘旋;府内后宅角落时不时被负责洒扫的奴仆发现有被啃食过的牲畜残骸,倒真像是有什么妖物作祟。
反正潘家也不差几两银子,刘管家就姑且一试,按照他的法子,将一枚刻有符文的铜镜悬于高堂之上。
整个早晨,大家进进出出都好好的。
独独怀有身孕的潘杨氏一进来,便惊叫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一条赤色狐尾从身后的衣襟伸出,众人皆惊,四处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谁能想到这令人闻之色变的妖,正是潘府的大少夫人!
刘管家连忙派人捉拿。
可被迷了心智的大少爷偏不允。
非说是那妖道施的术法,他的夫人绝不可能是妖,还将她藏在了卧房里,谁来都不放。
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个妖物都现了原形了,这还有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