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嬉皮笑脸的崔普面色立马肃了起来,对着门口停驻的马车一指,“就是这儿了。”
话音未落,马车另一侧的纪长风绕了过来,声音颇为关切道。
“琉璃姑娘如何来了?”
琉璃甩了一记飞眼给正一本正经的崔普,责怪之意明显,嘴上却客套道,“师叔不放心,派我也跟着,这一路可要有劳纪师兄了。”
纪长风却一脸凝重、满是担忧,“姑娘,这一路艰险万分,不如我与师叔说说,少一个人不打紧。”
琉璃原本有些愁苦的脸瞬间亮了起来,刚准备双倍认同,就被马车内白无双清冷的嗓音打断,“多一个人,也无妨。”
琉璃的脸又垮了下来。
这招呼打得,琉璃都想夸夸衔珏。
“看来白公子很有把握嘛。”
纪长风隔着马车的垂帘对白无双喊话,顺带扫了一眼这些时日埋伏在沈府门口的眼线,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有路边等客的脚夫、有闲散路过的行人,都在纪长风突然的回眸中飞快撤回视线。
这架势,已经不能算是“监视”,说是“包围”也不为过。
跟着纪长风看了一圈,琉璃的心更是凉了一半。
“尽人事、听天命。”
白无双胸有成竹的嗓音透过垂帘仍旧动听。
“好一个听天命!”
纪长风长叹一声,语气嘲弄,对琉璃与崔普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现已巳时正,车程一个时辰到西山,正好午时,按照计划,求雨仪式也正于午时于沈府举行。
临上车,琉璃想起昨夜衔珏灵力枯竭的模样与今早冷若冰霜的态度,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她掀开垂帘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求雨筹备得如何?”
抬眼便觑见白无双正端坐蒲垫上打坐,只是与方才他中气十足的嗓音形成对比,他此时的身躯看起来格外虚弱,不仅唇色惨白、额前也渗满了虚汗。
不免引起琉璃的一阵担忧。
“尽人事、听天命呗。”
纪长风随后也掀开垂帘进了车厢,复述了一遍方才白无双的说辞。
用在这里更增添了琉璃的心慌。
“白公子,这是受伤了?”
纪长风唇角浮着笑,像是在讥讽他方才的嘴硬。
白无双目轻阖、充耳不闻,仍专心运气,不发一语。
今日的他似乎穿得格外多,一改往日的雪衫,黑色的长袍裹得严严实实。
众人皆联想到昨夜花色尸首遇刺的事件。
崔普只是道听途说、纪长风来得迟,两人有些疑惑也是正常。
可琉璃左思右想,也没在昨夜行刺的院落看到过白无双的身影。
难不成玄策昨晚又同时派人刺杀了白无双?
没道理啊,明明再过一夜就自己送上门了。
车厢内一片安静,纪长风将目光转向昨晚的当事人琉璃,她想当然辩解道。
“许是那几位魔人逃的时候被白公子遇上了?”
霎时,白无双缓缓睁眼,目光不经意般扫过纪长风,嗓音温润,“纪道长有何见地?”
纪长风冷笑了声,别有深意道,“受伤缘由千万般,这白公子私事,我如何得以知晓?”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不大对,琉璃心里打着鼓。
感觉今日的纪长风锋芒毕露,与昔日的温润如玉判若两人。
她一时拿不准,便拿眼去瞥崔普。
崔普自上了马车便是一副老道持重的模样。
方才的伶牙俐齿呢?这小子还真能装。
琉璃忍不住就在腹内编排了几句。
“纪道长如何断定我此次受伤与玄策无关的?”
白无双唇角浮笑、淡然发声,令全车厢的人为之一震。
这意指,难道纪长风与玄策有关?
闻声,纪长风的眸光霎时变得阴冷,仅一瞬又恢复如常,笑答道,“方才琉璃姑娘问了,白公子不是没作答?在下便私以为与玄策无关。”
原来如此,琉璃与崔普皆松一口气。
白无双深深望了一眼纪长风,也不再追问,阖眼运气。
不消片刻,纪长风又道,“我刚用灵力探了,方才沈府门口的密探跟了一半。”
“说明这个调虎离山之计还是有效的嘛。”
琉璃随口奉承道,却又想到以身诱
虎的饵是他们自己,立马就高兴不起来了,又狠狠瞪了拐她上车的崔普一眼。
马车从热闹的洛河镇大街行驶到荒无人烟的山村野林,随着周围人迹的声响愈来愈弱,跟随的妖气也愈发强烈。
琉璃与崔普都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防身的武器,额前有冷汗渗出。
“这么强力的妖气,也不知这马车后面跟了几只妖。”
纪长风嗓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掀起垂帘的一角往外探去,只见不断后退的山景里隐约有黑影闪过。
看样子,跟着的妖不在少数。
他索性将垂帘撩了一半,正好能让琉璃与崔普瞧见。
两人瞅得心口一紧。
“这么下去,怕是一到西山,我们便成了靶子。”
纪长风放下垂帘,抱臂坐于车厢之内,拿眼觑车厢内的人,似是等着什么。
“不如我先下去,化成白公子的模样,引开一波,杀掉一波。”
崔普目露凶光,眼神透着狠。
纪长风要随身护着白无双,琉璃一介女流,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崔普认为这个“饵”非他莫属。
纪长风的眼神不由带着敬意,“师弟勇气可嘉,可我们无极宗向来不做无畏的牺牲。”
他眼神一转,望向正缩在一角、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琉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