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狠狠颔首,眼里有光芒绽出。
原来,他是希望她能平安。
千年前,化印集众魔之力打通连接人魔两界新的开口——魔井,魔界的妖兽几欲倾巢出动,人界各处都遭到不同程度的袭击。
是时,百姓哀声载道、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每个人都不知道能否活到明日。
而那时,无患子刚入无极宗,修为还不足筑基,作为无极宗的后勤,负责打扫战场与救治伤员。
之后,她也加入了他们。
他唤了她好多、好多声小盒,多到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来的名字。
“小盒!”
月色如水,白衣少年立于密林之中,朝身后向他奔来的少女招招手,嗓音疏朗,“快过来!这里有萤虫。”
待少女赶到,这漫天的萤虫已被他吓跑了一半。
“刚刚、还很多。”
少年不知所措地挠挠脑袋,他本想给她给个惊喜。
“好看!”
少女望着少年应景地赞美,绽出大大的笑容。
“嗯。”
少年点头,心满意足。
“小盒!”
少年抱着一捧从地里挖来的小土豆朝少女走来,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油绿田野,“过来,给你做烤土豆。”
“我烤土豆的手艺可是祖传的,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少年炫耀道,他就地挖了个土坑、埋土豆、生火,再一抬首,整张脸已黑了一半。
“哈哈......”
少女大笑,朝他比着鬼脸,“小花猫~~”
下一秒,少年伸出黑黢黢的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嗓音清朗,“现在,你也是了.....”
“站住!讨厌!”
“小盒!”
少年白玉似的脸气鼓鼓地,渗出点点泛红的怒意,手里还紧紧攥着与她涂药的布巾,“纵使是为了救人,也不可如此莽撞,将自己的性命置于不顾。”
“嗯、嗯。”
少女使劲颔首,点头如捣蒜,却觉手腕一湿,有水滴点点。
竟是少年在哭。
“怎么了?你哭什么?”
“你别不相信,我虽个子小,可我可厉害了!”
少女凑近想安慰一下少年,下一刻她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哽咽的嗓音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怕什么?”
少女被仅仅抱住,有些不知所措。
“怕捡来的小盒,突然消失了。”
少年抽噎的嗓音淹在喉咙里却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一种别样的感觉冲进她的心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并下意识加深了这个拥抱。
“不会的,小盒永远陪着无患子。”
“小盒。”
在漫天蒲公英飞舞的季节,白衣少年紧紧将少女拥入怀里,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嗓音郑重,“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不要修道了,你也不要再流浪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少女愣愣地滞在原处,心底却仿佛骤然飞过无数只萤虫,璀璨而拥挤。
忆起过往,日月宝鉴的脸颊不觉落下两行清泪。
“过来。”
无患子朝她伸手,示意她走下塔台。
她呆呆地望着他,像是又看到了一千年前的少年。
她微微垂眸,神情寥落,似是想要下来,却来即将下塔台的最后一刻,眸色一闪,对着毫无防备的无患子抬手、狠狠便是一击。
“呃...”
被击中的无患子飞出老远、吃痛地呕出一口血。
“哼。”
日月宝鉴的唇角浮出一丝哂笑,她嗓音愠怒,“都一千年了,还想骗我?”
“师祖!”
崔普连忙上前搀扶,为其输灵疗伤,却被无患子一把拦住。
“不必。”
他撑着身子缓缓站起,依旧昂首挺胸地朝日月宝鉴走去。
“还来?!”
日月宝鉴再挥一掌。
无患子生生受下,却依旧选择忍痛起身、朝她前进。
再击、再进。
又击、又进。
直到无患子的身上已是鲜血肆意、遍体鳞伤,仍义无反顾地只身朝日月宝鉴走去。
“住手!”
崔普见师祖受伤如此,目眦尽裂,朝日月宝鉴咆哮,可无丝毫震慑。
“师祖啊!”
崔普直直跪在无患子身后,请求他反击,可他依旧坚持生捱。
“无患子!你以为你捱我几掌,就能抵消我这一千年来被封在锁妖塔里的痛苦吗?”
日月宝鉴眼眸透着狠,她的嗓音夹着阵阵回音朝两人袭来,似乎丝毫不为所感,只愈发凌厉地朝他一次又一次发起攻击。
她眼前不觉浮现出千年前,他从她的开盒中返回的场景。
“小盒,天地阔远,我们不该沉迷于一时的情爱当中,上苍给予我们天赋与慧根,更该用来普度众生。”
“小盒,你怎如此心狠,屠了整村的人?”
“小盒,我真愿从未捡过你!”
“小盒,我要将你关入锁妖塔,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日夜煎熬、永世苦痛!”
直到崔普生生替无患子挨了一掌,日月宝鉴的思绪方回到眼前,她眸中的无边恨意愈演愈烈。
明明当初说要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说要永远守护她的人也是他。
他一句随口的承诺、轻若鸿毛,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了留在他身边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她背叛了月神,再也回不去天上了。
可他呢,薄情寡义,转身却要抛下她,去追寻他心中的所谓的“道”。
他心中装得下万物苍生,却装不下一个“她”。
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多么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