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他似乎有些怪异,直挺挺地站在药炉前,双眼无神且猩红,像是被人操控了似的,右手从怀里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往药罐里撒。
虽然动作缓慢,却与放在练功的三名无极宗弟子如出一撤。
“难道?”
祝楠石恍然,联想到他们几人在来洛河镇之前被人下的禁制。
“是蛊心术,能够同时蛊惑人的思想与躯体,而被操控的人毫不知情。”
衔珏小声解释。
虽然没从现实中见过这种高阶法术,但无极宗弟子向来熟读各类奇能异术,听到名字,祝楠石也心下了然,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这早不是斩妖除魔这么简单。
祝楠石惊讶中不由往窗口逼近了些,想近距离观察谷雨。
许是惊动了身后施法之人,谷雨突然如梦初醒般抬头,厨房门口传来撤退时细微的衣衫窸窣声。
“是他?”
白公子。
祝楠石刚想提剑去追,却被衔珏拦下。
他摇摇头道,“别白费力气,你不是他的对手。”
“师叔、师兄,你们怎么在这儿?师兄你的伤好了吗?”
窗内谷雨的嗓音透着亮,他仰着头,眸色如常。
“过来,看你煎药。”
衔珏望了眼祝楠石,语气透着戏谑。
“药马上就好,一会儿就给祝师兄端去。”
谷雨的语气松快。
看着散落在地面的大片白色粉末,祝楠石眉头轻蹙,又念在他也是受害者,语气有些不耐。
“不用煎了,一点小伤,已经痊愈了。”
“是。”
谷雨愣了愣,垂首应声。
直到两人相携离去,才听见谷雨在身后的惊呼声,“哪里来的白色粉末?”
两人刚入卧房,正巧遇到过来寻他们的纪长风,他开口道。
“琉璃姑娘那边已经安顿好了,但她们似乎还是有些害怕。”
“这种关口还在乎什么男女有别?”
祝楠石语气沾着不屑。
方才入住,纪长风为了她们的安全着想,提议他们住在同一庭院,可琉璃执意要跟花色去后厢房单独的庭院入住,理由是男女有别。
可别“别”得命都没了。
“师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长风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听说洛河镇的金桂夜市不错,你们晚上有兴趣一同前往吗?”
衔珏兴致盎然。
这种关头还有心思赏桂?
祝楠石英挺的眉头宛若打了结,甩下句没兴趣,便头也不回地钻入卧房打坐。
“祝师兄性情耿直,还望师叔多多海涵。”
纪长风打着圆场,“不如我陪师叔去?我再顺道问问两位姑娘。”
“正有此意。”
衔珏望了眼墙头逐渐黯淡的天色,忽而疾风骤起,枝摇叶落。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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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谷雨刚准备把汤药处理一下,便遇到了来小厨房寻热水的花色。
琉璃与花色的院落虽然独立,却因为跟谷雨他们的院落挨着,还有相连的走廊,厨房也就没有另辟。
谷雨向来是个热心肠,知道姑娘家爱干净,连忙将灶台上为师兄们饮茶煮的热水装了大半桶给花色递去。
“麻烦谷雨小师父了,本来我还想着自己过来烧一些便好。”
花色绽着笑道谢。
她素来躲在暗处看着琉璃在无极宗各种吃瘪,自己初来乍到便遇到如此好心的弟子,花色只觉莫名幸运。
其实她也不是光为了打水,初来陌生的环境,总要四处探探才放得下心。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若是不够,再来寻我便是。”
谷雨本想把装热水的木桶交给花色,可拎在手里试了试,又觉不妥,“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送过去吧。”
修士用灵力提些重物本不是什么难事,可谷雨明白,愈是灵力低微,便愈是对修来的灵力分外珍惜,轻易不用。
“这如何好意思?”
花色连忙推辞。
虽明白他的好意,可这点灵力她还是出得起的。
谷雨也不好再强求。
席话间她注意到谷雨腰间别了个木雕人偶,很是别致,不经问出声,“谷雨小师父,你腰上别的是什么稀罕物件呐?”
“自己无事做来玩的。”
见花色喜欢,谷雨便将它取了下来。
这拿在手里,花色才瞧清楚,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
只是这雕功着实精妙,且不说这身形塑得老而不屈、瘦而不弱,单单这栩栩如生的翻飞衣袂,就颇具几分仙风道骨。就连修士面上的褶皱都塑得传神,有一股历经沧桑之后的泰然自若。
“妙啊!”
花色叹道,转而又诚惶诚恐,“这莫不是你为你们师尊清虚子所刻之物吧?我这般随意把玩,太失敬了。”
无极宗一门师祖清虚子虽近百年来不再出山,可他的博爱万物、渡济苍生的贤名可是这九州大地有目共睹的。
纵使在与人界对立的魔界,也是对他敬仰有佳。
花色万万不敢造次。
“花色姑娘说笑了,我这上不了台面的拙迹如何能为师尊塑面,不过是临摹一下修士老去的样子罢了。”
花色不解,凡人都羡慕他们修士青春长驻,他是如何想看老去的模样了?
谷雨明白花色眼神中的惊异,嗓音颇为郑重道,“一种愿景,希望世人都能平安到老,少受世道磋磨,这也是我成为修士的本心。”
修士的本心。
花色在嘴里默念这五个字。
宛若被什么骤然击中,她一时有种灵台开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