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什么要说这个理由啊!
前两个不妙吗?
还是她把衔珏当个大傻子?
就在她准备再说点什么找补找补时。
“可。”
衔珏的神色在霎时变得平静,他收回目光,继续阖目打坐。
“啥?”
这回换琉璃耳背了。
这就同意了?
那可是魔宫诶!
是化印的老巢!
魔界禁地!
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怎搞得像是去一道吃茶般轻巧?
“我说的是魔宫。”
琉璃重申道,并将“魔宫”两字咬得分外清晰,生怕他听错,当成吃顿魔芋啥的。
“听到了,没聋。”
衔珏连眼睛都懒得睁,漠然回复。
这下换琉璃忐忑了——他怕不是不知道“魔宫”是哪儿?
“哎,衔珏师叔,可能您久居人间深山、不问世事,对魔界之事不甚了解,现在我来跟您讲解一下........”
“再多嘴,我就不去了。”
就在琉璃一个劲儿地滔滔不绝时,衔珏霎时开嗓,立即将其唬得噤了声。
琉璃在嘴边做了个“合上”的动作,十分自觉地转身便朝外走,准确来说是“蹦”。
“今晚动身,不许反悔!”
出了门的琉璃还不忘转过头来找补一句。
衔珏面色一沉,气息开始变粗,像是要发脾气的前奏。
琉璃立马捂着耳朵一个飞身跃出院墙,生怕他反悔,连门都不敢走,不由感叹一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明明方才两人亲亲的时候,还对她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怎就听她讲了几句坏话,就一副恨不得活剥了她的模样。
直到眼前那抹宛若烟霞的妙曼身影消失不见,衔珏微愠的面色才霎时沉下来。
其实方才他不仅听到了她与
祝楠石的对话,她与潘明贺的独处,他也看到了。
只是他如何都没想到,原来困了他这般久的情劫竟是中了毒,而下毒之人不言而喻定是当年的白瑜。
他甚至都能猜到她定是在那日两人小别重逢的夜里,她亲手喂他喝的那壶“女儿红”。
将将才对琉璃生出的些许好感,刹那便败了个精光。
“青玉,你知道么?在人间,长辈会为刚出生的女孩埋下一坛‘女儿红’作为她出嫁时的庆酒。”
衔珏的脑海骤然浮现出五百年前的那夜,他与白瑜两人围坐自家院落里的一棵硕大的桃花树下饮酒的情景。
那时正值初春,微风拂枝,抖落一树粉瓣。
他还记得那是在他们的家里,自成婚后,两人便住在这里,一砖一瓦、一花一石都是由他们亲手建造的,每一样都颇费了番功夫。
她却总喜欢说,费些功夫才好了,太容易得来的总不知好好珍惜。
那夜星光铺地,白瑜俏丽的脸蛋微醺,染着些胭红,她单手撑着下颌倚在桌边,漂亮的眸子分外灵动,嗓音里满是新奇与兴奋。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没人为我埋酒,于是我就为我自己埋了一壶。”
他们俩都不曾见过自己的身生父母,据说只有极具灵根之人,才会先断亲缘。
许多修道之人都羡慕他们无尘世羁绊,可羁绊这种东西往往因人而异,有人认为是枷锁,便有人认为是救赎。
“那如何不成亲那日拿出来?”
孟青玉顺着问道,他们已在三个月前结成夫妻。
衔珏能感受到记忆里自己望着她的目光分外诚挚,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灵台,分毫不敢忘却。
“是哦。”
白瑜突然若有所思地垂头笑了笑,眼眸闪过一丝失落,像是自嘲,转而又盯着他的眸子,郑重地问。
“哎,孟青玉,你当时与我成婚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呐?”
他被问得一愣,她很少会直呼他的名讳。
成亲于他而言,本就不是俗世意义上的组建家庭这般简单。
是脱离无极宗、是放弃修炼、是再入轮回,是彻底摒弃一种人生,选择另外一种。
这个对他而言几乎是颠覆性的抉择,他如何会儿戏?
更无人能强迫。
“为何会突然提这个?”
他下意识反问,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羞怯。
“哈哈~~”
对面的白瑜却突然开始疯狂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喏,你看,我就知道。”
像是他的反应正中她的下怀。
“知道什么?”
孟青玉有些不解,他今晚似是并未失言。
“没什么。”
白瑜不再多言,反而痛快为其满上一碗酒,与其举杯道。
“这杯就祝你能毫无牵挂地找寻自己的人生。”
忆到这里,衔珏不由失笑,原来当初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早有铺垫,这一切的一切早就是安排好的。
他会忘了她,是因为她让他忘了她。
他掩在宽袖里的手不觉捏紧,一股连他都没意识到的愤怒席卷全身——她怎敢如此戏弄他!
纵他不知他当时的情感,却仍能感受到他的一片赤诚,面对一个愿为她抛弃一切前尘过往之人,她怎么能、又如何敢这般糟蹋他的情谊、践踏他的情感?
不觉间,他竟对白瑜恨了起来。
因为其实兴许她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就在第二日,他们遭到魔界之人的偷袭,她为了救他,命丧黄泉;
兴许她根本就不必用“绝情散”迫使他忘记她、离开她,他也能凭自己的能力渡过情劫;
兴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对她着迷。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以为他非她不可,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