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要不是当年你老子娘趁老爷喝醉爬上老爷的床,你现在还不知道在乡哪个犄角旮旯的乡下苟活呢!”
事已至此,刘管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揪着潘明扬的死穴就往上戳。
孽障!
爬床!
被如此淫恶地形容,潘明扬霎时无地自容、满脸羞红。
他逃避了那么多年的字眼,终还是那么深重地砸到他的身上。
“扬儿......”
潘夫人唤了声潘明扬的乳名,像是想解释些什么。
可再多的情有可原与设计诡辩在此刻情形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刘管家是潘府的家生子,很得家主信任,跟了潘家几代人,他的话不会有假。
四周围堵而来的目光几欲将潘夫人油煎活剖,她羞愧难当,欲掩面而逃,却被守卫的无极宗弟子拦住去路。
堂下观众霎时群起而攻之。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生母是个爬床的贱婢。”
“庶子就是庶子,你瞧人家嫡子潘明贺多风清气正的人啊。”
“啧啧,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父亲还不算,死了还要给他销骨焚尸,这是心肠有多歹毒的人啊!”
听着耳边不断涌来的质疑与恶意,这些他自小在背地里都快被听得磨出茧子的指责,他此刻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因为就在方才,这些谩骂与脏水终于一语成戳。
他穷尽二十余载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这些他与生俱来便被烙下的印记,再也不用辩解与愤怒了。
突然,他就很想笑。
他也是父亲的儿子啊,不过是个庶子,如何从出生起就要矮他人一头?
他自小苦学、精于算数;接手账房、兢兢业业,八载未有一笔出错。
可即便他尽力至此,众人眼里却永远只有那个在外抛头露面的潘家嫡子潘明贺。
第59章
不允
他潘明贺在外有多光华,他潘明扬囿于账房,就有多萧默无闻。
是他不愿出去吗?是潘家从未给过他机会。
“你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将来可要多多辅佐你的兄长。”
潘老曾这般对他展望。
八年的苦心经营,只换来为兄长做的嫁衣。
多么可笑。
他骤然想起两年前在潘明贺的书房,那根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岁月如梭、转眼数十载,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贺儿与扬儿两人总会不经意想起我们年少时的时光,不知潘兄对两位公子有何期许?”
一日潘老的挚友孟老来府中做客,两人在逛园时偶然经过潘明贺的书房,一起隔着书房的屏风,瞧正在习字的潘明贺。
“贺儿阔达、扬儿沉稳,各有优势,各司其位。”
潘老若有所思地抚髯道。
“哈哈....”
孟老似有所悟地大笑道,“好个各司其位,就不怕二子唤你不公。”
“二子聪颖恭顺,无妨。”
“......”
潘明扬欲上前的脚步定在门口,微微仰头依稀能觑见仍平稳坐在桌案前潘明贺的背影,却如何也无法再多挪一步。
他多年的勤勉讨好,竟成了他人口中的“恭顺”。
而潘明贺什么也不用做,便可以拥有一切。
他扶在门框的手狠狠收紧,发誓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潘明扬,你昨日为何要派人前去潘氏祖坟销毁你父亲的尸骨?”
在一片喧哗声中,祝楠石厉然打断他的沉思。
“为何?”
“哈哈哈.....”
潘明扬不管不顾地大笑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祝道长,真相不就在眼前了吗?当然是我中了你们的圈套啊!”
潘明扬最后一丝理智坍塌,干脆将一切真相一吐为快。
“没错,毒就是我下的,是我苦心孤诣谋划了整整两年,不间断地往潘老的饭食里下断肠草。”
“不对,若不是潘杨氏那个贱人屡次施计阻止,兴许根本就要不了两年。”
潘明扬嗓音阴狠,他额前青筋暴起 ,面目可怖。
“你们不会当真以为潘杨氏那个贱蹄子只是个妖吧?”
他一语激起千层浪,将众人目光一下引至端正立于堂前的晚笙身上,
预料到他接下来将会说什么,晚笙的面色一片煞白。
意识到形势有些不对,琉璃想阻止,朝潘明扬抛出地灵力却被祝楠石化解。
“她之前可是江南名场醉香楼的名妓,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最开始还是我重金聘她勾引得潘明贺,谁成想,他真就把她给娶回来了。”
“哈哈哈”
潘明扬捧腹大笑、发冠一歪,青丝散乱,模样很是癫狂。
潘明贺无措地望向晚笙,眸光里带着些不可思议,可她的面容却隐在幕篱里,看不清情绪。
堂下霎时一片哗然,今日仅一个潘家,爆出的瓜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劲爆。
“你给我闭嘴!”
琉璃抽出软剑便架在了潘明扬的颈脖上。
“还有你。”
潘明扬霎时将目光放在了剑指他的琉璃身上,面色丝毫不惧,“你那么护着那个贱人,难道不知道她也是我的帮凶之一吗?”
他的嘴角划开一丝得意的弧度,“没有她的默许,我根本杀不了潘老。”
一句话,令局势再次扭转。
连隐在人群中观望的安泽林都不觉蹙了眉头。
可意料中的震惊却没在琉璃脸上浮现,她浅浅弯了下嘴角,淡声道,“我不信。”
不信。
无意一句,却如千斤重石般砸在隐在围观群众的安泽林的心上,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遍袭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