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多谢施主。”
“呵。你的惑解了,我却不懂了。分明自始至终我几乎不曾离开你身侧许久,竟不察何时何处使你二魄归位的……”歧阳子秀眉微蹙,他似在喃喃自语,不待同悲说什么,又忽得想起一事,偏过头来问,“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事。海边重建封印大阵时,祸兽感知到你之气息后格外狂躁,祸兽镇伏后你才渐渐表现不同,说不准是那封印大阵中原有你前世留下的七魄,阴差阳错回归你身?”
“贫僧不知。”
“呵,你倒敷衍,也罢!你生魂未归,从前逼问不出来,这会儿也不指望你能想起什么。”歧阳子起身站到同悲面前,单手捏法诀在他眉心处点了一下,一股暖意钻入脑海后迅速消散,“既是自愿做我的饵,那我便不拦你。我为你留了保命之机,待祸兽引出,余下诸事你便不必操心了。”
同悲并未直接答应,而是道:“无论如何,贫僧一定尽心而为。”
“随你。”
留下一句话后,歧阳子身形又陡然消失在眼前,同悲翻开双掌用力攥紧,直到指节泛白才缓缓松开。
适应之后,他才转回身又拿起木筷,毫不犹豫夹起盘中青菜放入口中。
天刚擦黑时,有几人趁着夜色往村口的牛家去了,一阵忙活后,有两人一前一后抬了张卷起来的席子出来,草席里似乎藏了个人,至于牛家兄弟及其他来帮忙的人则跟着一同往山里去了。
因为成年男人比姑娘家沉了不止一星半点,几名青年轮换着抗,不敢有半步停留,急急往山上赶。
赶到半山腰一处洞口时,哪里已经聚了不少村里人,人人高举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火光照亮了这些人的脸,竟映出几分狰狞可怖来。
几名青壮将那草席裹着的人往地上一丢,夜风吹起席子的一角,露出僧人的脸来。
那瘦干佝偻的村长站在人群正中,他身后是被堵了嘴已哭花了脸的两名新娘,她们仍被绑在那竹轿子上,只是此刻身上被泼了黑狗血和油,四周还拢着如小山包般的干柴,一旦点起火,她们会是怎样的结局自不必说。
老村长双眼盯着仍‘昏迷’的僧人,语气冷淡问道:“一直没醒?”
牛强牛力兄弟二人吓得一哆嗦,齐齐边界道:“村长,我们怕他中途醒了坏事,就想着都放点药,没成想这和尚外强中干,这…压根没醒过…”
老村长幽幽盯了二人一眼,兄弟俩便闭嘴再不敢多言。
“也罢,到底是出家人,干净。趁人没醒先绑好了,等点火献祭大神前再弄醒他。”
“是!”
第24章 伥鬼(三)
“啊!!”
就在青壮年七手八脚要把人往柴火堆上架过去时,一直‘昏迷’着的僧人忽然睁开了眼,登时把离得最近的人吓得叫出了声。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同悲眼中没有半分初醒的迷茫疑惑,显然是一早便清醒着的。
老村长一瞬便明白了其中关窍,手中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瞥了一眼心虚似鹌鹑的几个青年,冷声斥道:“废物。”
几人哪敢还嘴,有不死心的想要将功补过,伸手再想制住同悲时却被一股莫名之力直接震开,双手双臂被震得发麻,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老村长神情阴鸷,幽幽开口道:“大师费心筹谋究竟为何?”
同悲却不答他,面对四周举着棍棒刀斧围过来的人,他面上冷静如常,眼中亦无惧色,只淡淡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为何要以活人为祭?”
“这是我们山里人的事,与大师无关。先前冒犯都是误会,不知大师能否自行离去,不再管我们这儿的闲事?”
“若只是红尘俗事,贫僧自不该多言多管,只是那两位女施主脚下乃混沌阵眼所在。世间并无神明,祸兽遁逃入地蛊惑人心,若施主等仍坚持以活人为祭,祸兽屡获给养,届时封印阵破,祸兽现世……人间灾祸必至。”
众人方才是亲眼瞧见了僧人的‘神通’,是而心中颇为忌惮,并不敢直接对他动手。可只靠嘴皮子说,村民们也同样不愿意信他。
有人凑近提醒说时辰快到了,老村长此前虽未见过如同悲这样的硬茬儿,却也没被轻易唬住,他使了个颜色,立刻便有村中心腹扯了身旁的人过来挡在同悲和那两个‘新娘’中间。
那些人并不对同悲动手,只是手臂互相挽住拉起人墙挡在他面前,另有村民手执火把,绕过去就要点火。
似乎吃定了同悲是出家人,不会对无辜的人动手,见他有绕过去的意思,便有人干脆扯了自己的妻女过来直接推到僧人身上。
“呜呜!”
数回拉扯之间,火已点燃,那火苗被干柴上的油一激,登时窜着燃烧起来,一下子便点燃了两个新娘的裙摆。少女的嘴被布团堵住,只能发出含糊凄厉的哭声。
“阿弥陀佛,贫僧得罪了。”
同悲在原地站定,双手握住舍利佛珠,闭目再次诵念起地藏经文来。
只见法相金身现于他周身,法相迅速变为数人高,身处金身中的同悲此时睁开眼,右手立掌向前平推,那菩萨法相也举起佛手正前推出一掌。
挡在同悲身前的村民们只觉身子一轻,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得东倒西歪,但并未被真正伤到。佛掌带起的风最后将燃烧的柴火吹飞吹灭,连带着两个姑娘上点起的火也一并熄灭。
二个姑娘性命无虞,只是双腿还是被烧伤了。
同悲往前走了两步,刚刚被法相震慑住的村民还来不及愤怒,大地忽得剧烈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