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旁接话道:“我亦听闻,玄止上仙当年似乎差点便与裴仙子结为了道侣!可叹造化弄人,生生拆散了这对般配璧人,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俗和尚拐了女仙的心去,还弄出后来的九山大祸,白白糟蹋了仙子。”
韩负延只挑了个头,自有旁人为他及他背后的天剑门冲锋陷阵,话赶话竟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是啊!只不过更可惜的是有些人沽名钓誉,竟将裴仙子视若蛇蝎,抹去仙子功绩不说,还糊涂到将仙子所创独门道法也一并毁去,自以为日后高枕无忧,殊不知如今祸殃临头,只悔不当初啊!”
这番明示无异于当众打一心宗众弟子的脸,饶是梁仁涵养再好,此刻脸色也不由难看几分。
勉力压住心中不快,梁仁仍是体面拱手道:“斯人已逝,覆水难收。不论前人功过如何,我等后人如今再辩已无意义。梁某以为,还是专注眼前难关,共同为苍生存亡兴衰尽自己的一份力才是。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韩负延看了许久的戏,此刻才复又开口回道:“梁道兄所言自是在理。韩某方才只是想起先前听到的裴仙子的传闻,惋惜一心宗未能有一人继承仙子衣钵,令我们如今寸步难行,只能等韩某门中上仙出手相助,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说来说去,仍是绕不过一心宗当年的愚蠢之举。而越是难以攻克眼前困境,众人便越会埋怨一心宗当初将裴仙子除名之事,停滞不前的这短短几日,一心宗上下几乎被别家宗门排挤得没有立足之地了。
楼巳同玄止、玄澜赶来之后,各宗门才收敛了对一心宗的排挤。
一袭青衣踏云而来,缓缓落于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仙人之颜。
玄止乃当世居首的剑仙,自得道成仙后便一直居于高山之巅,并不同天剑门的弟子在一处,所以即便是韩负延与师弟们也极少有幸得见仙人真颜。
“如何了?”
听到上仙垂询,韩负延才上前毕恭毕敬答道:“仙长容禀,正如您二位先前推算,此地邪祟浊气盘踞不散,弟子等已在此探查数日,始终未寻得幸存的活口。只是城池之外浊气浓重,我等修为不足,未能进城一探究竟。”
“无妨。”玄止轻嗯了一声,随后微侧头吩咐道,“稍后楼巳随吾破阵入城。师弟,你在此护佑众人,待破掉阵眼,浊气四散,你再带他们照先前商议的那般周全行事。”
蓝袍的玄澜上仙闻言不着痕迹地瞪向一旁嬉皮笑脸凑近自己师兄的楼巳,在玄止开口二次唤他前开口应道:“这里一切有我,师兄…一定顾好自己!楼巳,师兄信任你,你可某要辜负师兄的信任!”
楼巳对玄澜的敌意不屑一顾,只咧嘴笑道:“彼此彼此。”
玄止对自己师弟和楼巳间的明争暗夺不加理会,清冷剑仙的目光自在场众道修身上扫过,似乎没有寻到自己要找的人,他微蹙眉问道:“楼巳,你师尊呢?”
楼巳丢下玄澜,闻言摸了摸下巴道:“师尊他老人家往东面去了,没同他们一起往这里来。来前不是才同玄止你说过?”
青衣白发的仙人羽睫微眨,似是当真忘记了,稍稍回忆了下后才喃喃道:“东方?出海去了?”
楼巳摇头老实答道:“师尊他老人家向来心思难猜,先前分别时倒是未说明究竟要到哪里去,只说混沌阵眼在东面,只有慈光寺的几个凡人和尚同他一起走了。”
见玄止当真认真思考楼巳所言,玄澜在旁轻嗤道:“歧阳子心术不正,行事乖张有违天道,师兄莫要将他的话当真。”
楼巳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玄澜,并未开口为自己师尊辩上几句。
提起歧阳子,在场倒是不止玄澜有此念头,可玄止听罢却是长眉微蹙,目光冷冷扫向在场众道修,出声轻斥道:“抱元守一,莫被混沌浊气扰了心神,徒生杂念。”
他的声量不高,却如一股清流汇入在场众人心神,将心中杂念恶念一扫而空。
韩负延抱怨躬身拜道:“多谢仙长指点!”
由他开口,余下各宗道修也是纷纷俯首一拜,感激之言声声不绝。玄止却无心听他人恭维,挥袖召出贴身灵剑,叫上一旁看戏的楼巳,径直往那浊气凝聚的小城里去了。
……
而此时此刻,同悲等一众僧人正十分艰难地劝说渔村内的百姓离开逼祸。虽说僧人的身份让他们不至于说完话便被村民们打出去,可也没有人愿意真的相信所谓的灾祸,毕竟他们日日如常出海捕鱼,如常耕织生活,既无天灾又无人祸,总不能好端端听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和尚说些没头没尾的话,便搬离世世代代所居之地。
同悲垂眸不再多言,绕过众人径自往村中走去,有渔村中的青年人见他如此无礼,想也不想冲过去揪住人想往存在拖拽。
可那青年动手时却惊觉自己仿佛在拉拽一棵生根的老树,纹丝未动。见青年用尽力气都未能令同悲身形晃动半分,便有村中老者出声劝阻喝斥人退下,而后走到同悲面前,学着僧人的样子双手合十,客客气气拜道:“年轻人不知轻重,不想冒犯了这位大师,还请见谅。”
同悲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回了老人一礼,后者见状认真打量起面前容貌年轻俊朗的僧人,紧接着便如实道明心中所想。
“不瞒大师,老朽乃是这小渔村中的村长,闻听诸位大师方才所言心中仍有困惑,不知能否劳烦大师解惑。咱们这渔村的人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儿,祖上几辈子摞一起都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乍一听什么灾啊祸啊的,都跟听天书似的,倒不是不肯信几位大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