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能睁开双眼,却发觉四周不远处凭空出现众多身缠黑气的妖物,情势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幸或不幸的是,那些妖兽的目标似乎也是同悲,有些自躲了人的毡房旁走过竟也无动于衷,只径自朝他们这边围拢。
了觉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众位师弟,金刚伏魔!列阵!”
众僧神色一凛,已迅速围站在同悲和了觉身旁,手持佛珠,严阵以待。
僧人们要面对的无疑是一场恶战,那些妖物周身都萦绕着莫名的黑气,围攻上来时神色癫狂,眸中全无半分理智神采,而最为棘手的是,这些妖物身侧的黑气不知是何物,竟能抵挡佛法压制。单论力量身形,僧人显然处于劣势。
妖兽虽然一时未能攻破佛门阵法,可僧人这边也未见得能占到什么好,所有人身上都见了血,伤口处隐约还冒着黑气,到后面了觉不得不将昏迷的同悲放躺在青草地上,手持佛珠带领师弟们全力应战。
然而今日群妖围攻之势远超预料,并肩应战的师弟们虽也是寺中能手,但到底年轻少历练,哪里遭遇过这般严峻劣势。拖延得久了,被妖兽划出的伤使得他们难再拿出最初的全力应对,那些妖物虽被打退却始终无法被彻底祓除,任谁身处其中见了,都不免会心生怯战之意。
心志动摇,破绽自显。任了觉再如何厉害也无法一个人扭转乾坤,锋利兽爪此刻已悄然瞄向后背。他勉力翻身闪躲,心中却已然做好舍弃一臂的决定。
刹那间,身后响起诵经之声,白光再次将僧人们笼罩其中,沾染着黑气的兽爪在触碰白光的一瞬化作齑粉,意欲偷袭的妖兽惨呼着逃开,方才全无神智只晓得围攻的其余妖兽们此刻见了那白光亦十分恐惧地齐齐退开。
了觉侥幸逃生,他大口喘着气,慢慢转回头看向强撑着半坐起来的同悲。后者一手拄地,一手举着佛珠,剑眉紧蹙,口中更是不断呕出鲜血。
“师叔!”
师兄弟们也回过神,顾不得自己的伤,纷纷扑过去托住了同悲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是此刻同悲面上被一股黑气笼罩着,身子触之冰冷僵硬,竟似尸躯一般。
僧人们皆知是先前钻入同悲身子里的那黑雾所致,可无论他们如何做,都无法将其从同悲身体里驱赶出来。
眼见先前有所畏惧的妖群似有卷土重来之意,众僧心中皆是一沉,只怕是今日便将是他们丧命之时。
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令牌凭空悬于众僧眼前,令牌泛起金光,耳边炸响落雷之声。
只是这次,那落雷劈的是四周虎视眈眈的妖兽,完全没给妖物还手的机会,雷光劈落之处,只余齑粉尘土。偶有几只身法快的欲逃离,转身窜出的一瞬却似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抬头看去,只见更高处另有一圆盘似的法器浮于空中,妖物怔愣的刹那被紧随而来的惊雷劈为焦土。
令僧人苦战许久的妖群数息之间便已烟消云散,虽然天上仍是乌云密布之势,刺骨的风雪却已不再。
两件法器自半空缓缓落下飞向一旁,了觉顺着看过去,只见一红衣人仙缓步朝他们走来,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歧阳子。
今日的歧阳子却一改前次放荡不羁的模样,衣冠齐整,眉心还点了一抹朱砂,衬得那张脸愈发惑人心神,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年轻僧人们也不能免俗。
了觉回神,对着已屈膝半蹲在他们面前的歧阳子急道:“师叔不知被何妖物上身,呕血昏迷,小僧与师弟修为尚浅,恳请真人出手相救!”
歧阳子并未拒绝,几乎是了觉话音刚落,他右手食中二指便已点上同悲眉心。
众僧未见到他手上有何动作,可数息之后,确有一团黑雾被歧阳子二指捏着缓缓自同悲眉心抽出,令了觉奈何不得的东西就那么被随手一挥震散开来,没再留下半点痕迹。
昏迷中的人眉头松开,虽还未醒转过来,吐纳却已恢复平稳绵长,想来已无性命之忧。
了觉松口气,抬眼瞧见歧阳子自腰间挂着的一只丹葫芦中倒出一枚褐色丹丸,捏住同悲双颊,直接将那丹药塞进对方嘴里。
“呃…真人,我师叔他……”
“鬼物缠身,大损阳气而已,一颗丹药便能补回来。魇为鬼仙之胎,也算是半仙之躯,你们凡人和尚能用的佛门经文法咒自是奈何不了它的。”
了觉也是初次听说这些,闻言点头谢道:“多谢真人出手搭救,小僧代师叔谢过……另有一事想请教真人,方才那些身冒黑气的妖物是否也是鬼物?”
“不是。”
说话间,歧阳子又掏了只白瓷瓶出来,抬手便丢给了觉道:“那些东西已不算是妖了,不过是受浑沌之息驱使的尸傀儡,内丹魂魄早入了浑沌腹中。你们身上的伤是尸傀儡抓出来的,丹药拿去服下,以你们的体质,约莫两三颗便可尽除,待伤口黑气散尽再以寻常伤药敷好便无大碍。”
虽早有预料,可听到种种异象确与浑沌有关,心中不免沉重几分。
了觉不敢耽误,再次谢过歧阳子后便将丹药分给了几位师弟。此刻众僧再看歧阳子,已不似前次那般抗拒不解,更多的是感激与钦佩。
“真人可是也要去镇伏祸兽?”
“也?你们几个凡人和尚连尸傀儡都应付不了,去送死还差不多。”歧阳子说罢站起身,伸手一捞,直接便将同他身量相当的同悲扛到了肩上,抬脚便往不远处的毡房走去。
眼见这一幕,方才刚在年轻僧人心中树立起的仙人风姿立时又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