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嘛,姑娘家年轻的时候都喜欢。”阿婆轻轻笑着,“见你脸色不好,可是要些安神的香?”
秦以慈眸中暗了暗,没想到涂了粉旁人也能看出来她脸色不好。
“是,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寻常人家大多都用鹅梨香,若是姑娘你我倒是觉得东阁藏春最为适宜。”阿婆道。
秦以慈懵了懵,“东阁藏春?倒是新鲜,之前她们都给我推荐白梅的。”
阿婆笑道:“过些日子可就要立春了,藏春不是正好?”
“是啊,冬日过了可就是春天了。”秦以慈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阿婆温柔地注视着秦以慈,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安神只靠香料可是不行的。”
秦以慈抬眼看她,斟酌半晌还是道:“确实有些烦心事,只是不便与人说。”
总不能说是自己夫君死了成了鬼魂,一时不知要怎么办了吧?
阿婆粗糙的手掌附上秦以慈细腻的手背,仿佛跨过了两人相差的这些年岁。
“不便那就不说了,尝尝这碗甜酪。”
迎着她的目光,秦以慈这才缓缓抬起手小小尝了一口甜酪。
她本是不爱吃这东西了,毕竟这东西太过甜腻,不是符合她的口味,倒是卫续爱吃甜食,卫长言生前不知因为这件事说了多少遍他都不改。
不过今日这勺甜酪入口,秦以慈却没有感到发腻的甜味,而是清甜中带着一丝……药味?
秦以慈蹙眉问:“这甜酪里可是加了药材?”
阿婆点点头,“是,单单是甜酪太过甜腻,吃多了就不舒服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头加了些滋补的药材。”
“如此看来您倒是涉猎颇广。”秦以慈赞道。
阿婆抿唇笑了笑,“我年轻时又爱捣鼓些香料吃食什么的,我丈夫又是位大夫,耳濡目染之下就了解了些东西。”
“是吗?那您的丈夫在哪家医馆坐诊?”秦以慈问道。
阿婆脸上神情不变,答道:“不坐诊了,早在十年前他就死了。”
秦以慈顿觉不妙,阿婆好像也看出了秦以慈的歉意,预料到了她接下来的话,便打断道:“不必道歉,生死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经历得多了,见得多了就看淡了。”
说罢,她轻轻笑了一声:“毕竟人都会死的嘛。”
秦以慈垂下了眸子,阿婆又问:“看你这样子,可是也为了生死之事而烦忧?”
听她这么说,秦以慈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苦笑道:“确实。”
阿婆握住秦以慈的手,问她:“看你文质彬彬的,可有读过庄子?”
秦以慈顿了顿,随后点头道:“年少时读过。”
第65章
“那你可知庄子鼓盆的故事?”阿婆问。
秦以慈先是一顿,随后轻轻点了点头,“知道。”
生死都是自然现象,如同四季轮回更迭,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自然也不必太过悲伤。
若是以前,秦以慈绝对会得悟其中真言,了然世俗,可是如今的她既做了这局中人,那就没有开悟的可能了。
又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想开悟。
这也正是她所苦恼的,清醒的放手和执拗的沉沦都能让她少些痛苦,可偏偏她就卡在这中间,既没有放手的洒脱也没有抛弃一切的勇气。
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秦以慈没有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些说教。
阿婆看出了她的心思,放开手对她道:“其实对于生死之问,我只有三个字。”
她对着秦以慈指了指前方的街道,正是午时,日光大盛,好像能将一切都给吞没,又因为是冬季所以并不让人觉得热。
“向前看。”
秦以慈也跟着看过去了,可她看到的却不是太阳,而是前方飘摇的一面旗子。
她缓缓站起身,阿婆笑了笑,道:“看来你是想到什么了,既然要离开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继续向前走吧。”
秦以慈回头看了阿婆一眼,见她唇边的笑容温柔,心中微动,轻声向她道了别后转身朝着旗子飘动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秦以慈恰巧遇到有伙计从铺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摞书。
见到秦以慈,那伙计一怔,深吸一口气后闭着眼睛绕过秦以慈,可是在路过秦以慈时却被脚下的石子一绊,险些摔过去。
秦以慈伸手扶住他,道:“当心些。”
伙计缓缓睁开眼,小声问秦以慈:“小姐,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以慈没想到他还会叫自己小姐,轻轻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路过这里想来看看。”
闻言,伙计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要去给沈家送书,您先看着。”
临走,他又回过头来道:“可是小姐,您上次和老爷闹掰,老爷还在气头上,您看一会儿就走吧。”
秦以慈点头,“放心吧。”
秦斯聿虽然是靠着书肆起家,发达后却很少来这里,所以这铺子里的摆设之类都与秦以慈离开前无二。
秦以慈也难得的在这里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指尖摩擦着有些老旧的书架,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那时的她每日对着这些书籍幻想着远方的模样,大漠、草原、冰川雪地……
现在想想,她好像还没有看过这些呢。
念此,她唇边的笑意消了下来。
她不禁想问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
“粼秋,粼秋!”
阿武慌忙地跑了进来,粼秋还在侍弄秦以慈屋前的白梅,见他这般着急放下剪刀,问:“怎么了?跑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