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与她共处一室这么久,他都没有伤害她,似乎克制了本能,不再贪恋人的血肉一般。在水雾这样想着时,她便看到余柯探出了手,将地上那块红肉捡了起来,要往自己的嘴里塞。
水雾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突然开口训斥道:“不准吃。”
余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脖颈缓慢地转动过来,病变的眸子落在女子的身上。他不知听没听懂,慢吞吞地走过来,在水雾的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捧着,以一种恐怖的姿态看着她。
简直像是恐怖片里贴脸的怪物,水雾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小臂:“那个不是食物,扔掉。”
水雾见他好像还是没懂,便鼓起勇气,伸手打落了他手中的东西:“我不需要这个,你也不许碰。”
……
水雾不知道余柯是怎么带她来到这里的,她走到窗边,向下看去,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房屋的墙壁上残留着鲜血和涂鸦,不时有迟缓的丧尸从道路中央走过,他们穿着生前的衣服,而曾经的仇恨或是矛盾都已经泯灭。水雾偶尔觉得他们像是随风而动的风滚草,没有任何理智或是意念在驱动,只是一株株依靠本能的植物。
她此时在陷落的基地中,无处可逃。
水雾觉得很荒唐,除了这个房间,她竟然哪里都不敢去,或许是余柯的味道掩盖了她的人味,附近的丧尸没有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了一个人类。
而余柯果然根本没有懂她的话,他离开了房间一会,再回来时,又带来了新的食物。水雾不肯吃,有时候情绪激动时又会打他骂他,将他看作一个怪物。
余柯以为是食物的味道不好,或是不新鲜,有些焦急,又有些痛苦。不吃饭,会饿的。
水雾瘦弱了许多,她数着任务最后的时间,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
为了保存体力,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有的时候睁开眼,余柯不在房间里,她以为他走了,长长的柜子中却发出了微弱的动静。
余柯不知怎么发觉了水雾讨厌他、害怕他,在女生睡觉时,将自己关在了柜子中。
他不需要睡眠,好像也没有休息的需求,可以在柜子中站一整夜。
更显得怪谲阴森。
在第三日的时候,余柯竟然递给了水雾一瓶水,她不知道自己流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是喝得狼狈。
余柯看着女生,唇角的肌肉向上扬了扬,那似乎是一个笑容,但显然只会为自己增加几分惊悚感。
水雾喝了半瓶水,空荡荡的胃部终于被填满了一些,她忍受不了脏污,剩下的水被她浸泡在布料中,洗了洗脸颊,双手,又一点点将身体上的脏污擦干净。
余柯在这次之后,似乎终于懂得了水雾需要什么。基地在沦陷之前,有的人房间中还储存着一些水和食物,然后这些东西都被余柯像是老鼠一般寻来了,堆在水雾的身边。
她像是被一只丧尸圈养了。
水雾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到一种颠倒的荒谬感,可好像没有别的词能够形容她此时的境遇。
余柯的举动,有时会令她错以为,他还存在着神智。可当水雾与他说话时,便又会觉得,他像是一只看似能够懂得主人的言语,但实际上根本无法理解的狗。
升起这种想法时,水雾将手边的一个空矿泉水瓶扔了出去,想要看看余柯会不会像是狗一样去捡起来。
他似乎有些困惑,以为水雾是不喜欢瓶子,于是将屋里的一些杂物全都丢了出去。
比狗还要笨一点。
水雾不知道她流露出了浅笑,于是余柯便做得更加起劲,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时,水雾终于叫了停。她原本还笑着,又突然开始不高兴,唇边的笑意消散,她蹙着眉,只感觉到了一阵空虚,余柯根本不是人,她仿佛一直在自言自语,像是自娱自乐的疯子。
余柯小心翼翼地蹲在了她的身旁,神色迷茫,好像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何又开始低落。
水雾在此时不想看到他,她又觉得讨厌他,无法想象自己与一具行尸走肉待在一起,还将他看作一个人,对他投注感情。
她推搡着他,踢他,让他出去。
她将脸颊埋在膝盖中哭,孤单和被怪物围绕的恐惧要令水雾的情绪崩溃。
余柯重新将自己关进了柜子里,将自己藏起来,柜子里没有光,女子的啜泣声更加清晰地传进来,他按住了自己的心脏,觉得那里好像有些疼。
他的心脏已经被水雾捅烂了,丧尸的痛觉神经也都已经死去。可余柯却觉得,他好痛苦,苦涩的湖水似乎要淹没他,令他窒息。
水雾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女子的乌发又长了许多,散落在透明得几乎能够看见血管的肌肤上,有些触目惊心。
羸弱而漂亮,被囚禁在怪物的巢穴之中,显出一种极致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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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心情好的时候,会因为嫌弃余柯身上脏,而将他叫到床边,让他蹲下来给他擦脸。
这个时候,两人看上去便仿佛仍旧在那个宽阔无人的厂房之中,只有彼此,氛围温馨而安静。
她指挥着余柯去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用扯碎的布料将胸口的洞包裹起来。
余柯听话了。有的时候,他表现得好像真的拥有着记忆,只是一个外形奇怪了点、得了病的人类,如同智商比较高的边牧,能够明白水雾的要求。
水雾在房间之中还寻找到了一套指甲刀,或许是属于上一任主人的。阳光落进屋子里,灰尘在光线里起起伏伏,水雾神情认真,侧脸犹如圣洁的神女,她握着男子的手,温柔得帮他将发黑的指甲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