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实在太远,白茶分辨不出那眼神里的情绪,是不是认出了他,又或者是想对他说些什么,脚步不自觉往前,直到被一道冰冷的藩篱拦住了去路。
白茶这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晒太阳的人,太阳早已向西偏移,被错落的树叶挡住了光芒落下的轨道。
“发什么呆?”钱敬文输入指纹打开了铁门,站在藩篱的另一侧一脸不耐烦地望着他,“这么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见你外公?”
他伪善地表达体谅,“也是,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想见一个厌恶我的人。”
白茶嗓音干涩,钱敬文在他眼里虚化成一片没有意义的模糊布景,他的眼里只有不远处那栋无比熟悉的小别墅。
指尖收紧,手机的侧楞硌疼了掌心,白茶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一靠近就没有信号了。
白茶确认自己的定位一直开着,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迈进了这个好像能吞掉来人的铁门内,这个他一次也没有获得准允进入的地方。
铁门在他身后响起锁定的“滴滴”声。
两人进入了这幢外壳已经掉漆的“疗养院”。
*
明明是艳阳日的夏天,进入屋里却能感受到一股鲜明的凉意,白茶这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关了他外公的牢笼内部,心尖缓缓浮起陌生而冰冷的怒意,他冷眼扫过整洁得不似人住的一砖一瓦,假装低头忙碌但神色紧张的“医护人员”,最后停在一扇透明的玻璃外面。
里面宽大的床铺上有一团小小的隆起,枕头上凌乱的白发,和隐约露出的、瘦弱病态的侧脸。
白茶靠近半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钱敬文却突然挡在了他面前,笑了笑:“爸这会儿正在休息,看来不能立马见到你了,你在这里等他醒来吧。”
那声“爸”在白茶耳中无比尖锐。
“让我进去。”白茶很努力地掐痛自己的指尖,才能控制住声线不要发抖,死死拦住那些将要冲破胸口的汹涌情绪。
“你现在不能进去,”钱敬文当然看出他的可怜,泄露出居高临下的怜悯,“爸的身体不好,一天最多只能有半小时清醒,在他醒来之前,出了主治医生任何人都不得贴身探视,你也不希望他的病情加重吧?”
“好,那你告诉我,他的主治医生是谁,我要看他的病例。”白茶记得他走之前瞥到过的身影还不是这么羸弱、瘦小,如今、如今不过是一年多,怎么会突然消瘦成这个样子。
“病例是老爷子不让你看的,我也没办法违背他的意思。”钱敬文打起来太极,“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就在这等他吧,别到处乱跑,弄坏了器械影响你外公的治疗就不好了。”
他虚伪地对白茶笑笑,径直离开了。
白茶贴近了玻璃,这时,一名路过的护士突然拦住了他,口罩后的声音闷闷的:“不要贴那么近,白老先生醒来的时候我们会叫你,白少爷先跟我来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就在这等他醒来。”白茶颓废地倚在侧面的墙上,肩膀塌下来,看上去在哭,声音也哽咽。
护士目光奇异地打量他片刻,没有再劝说什么,慢吞吞地离开了。
白茶抬起头,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转交处,他脸上悲伤失落的表情一瞬间收了起来。
不让他靠近他就看不出来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外公吗?
第一眼看的时候,白茶确实被冲击了一下,以为床上那个人真是他的外公,钱敬文阻拦他的时候自以为动作自然,但他还是看见了,床上那人的脸,额角缺少了一道细长的疤。
也不知道钱敬文是不是太自信了,以为一个几岁的孩子记不住一个老人的长相,或许也没错,但是他额角那道疤痕,却是因幼小的白茶而起,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
即便他的长相在时间流转里变了模样,那道疤却是一个秘密的印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标记。
他朝玻璃里那个不知是谁假扮的病号随意地瞥了一眼,伸手掏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两个亮起的红点,一个是他的坐标,另一个是季承煜的,目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500米,并且正在不断缩短。
同时跳出来一条季承煜的最新消息:[严淮禹那边监控了路口的摄像,白老没被转移下山,应该就在疗养院里,我马上就到,注意安全。]
白茶心下微松,抬眼扫视了一圈,明面上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
大概是钱敬文不想留下把柄,白茶没什么表情地想,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自由行动。
白茶站了起来,走回到大门处,大门紧锁着,他在内部只看到一个面部识别的智能锁。
他沿着走廊挨个走过去,房间都上了锁,一个人也没碰见,来时看到过的“医护人员”都已经不在原处,空旷的走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好像这间小别墅所有的人声一瞬间都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被囚困在此。
只是锁住他能顶什么事?
季承煜在外面,白茶用不着担心自己真能被他关在这里,他只想找到他的外公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第52章 计划周全
白茶进入疗养院之后, 季承煜被人客气地请到客厅休息,管家和佣人上了水果和茶饮,就轻声退下了。
后院的区域属于信号未覆盖区, 但是白茶的手机内置有卫星通讯功能, 能跟季承煜保持双向联络。
几分钟后, 严淮禹的消息到了。
[严淮禹:海市那边的人就位了,有确定性证据可以随时动手, 抱歉, 只能帮你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