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皆说得不错,这样的卫生条件,一旦造成感染,甚至等不到接受医疗,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传来一声脆响——是枯枝踩断的声音。
“当心!”黎因喊道。
梁皆脚下一滑,整个人眼见着要从山坡上滚下去,黎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但被梁皆的体重带着一同往下倒。
天旋地转间,他们两个一同从湿滑的山坡上摔了下去,砸在又厚又深的雪地里。
梁皆浑身酸痛,他艰难地撑着地面爬起:“师兄,你没事……”
他悚然收声,看着黎因。
黎因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额头被划出深深口子,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了鬓发。
***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滚雷从山道传来,惊起林间飞鸟。
骑在马上的人一袭深红的图宜族盛装,高头大马嘶鸣地越过一棵倒在雪里的枯树,在冰天雪地里,像裹着烈焰一般,飞驰而来。
是闵珂。
“黎因!”
他勒住马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身上的宝石和银饰碰撞出激烈的声响,他俯下身查看黎因伤势,看着黎因从额角至脸侧尽数被鲜血染红。
闵珂瞳孔微缩,声音发颤:“怎么会伤成这样?”
黎因脑袋很疼,视野也有点模糊,仍能看见那身鲜红的图宜服饰:“你这身……还挺好看的,纪录片拍完了吗?”
“别说话。”闵珂声音沙哑而急促,手指冰凉,贴住他的颈侧。
本想打个岔,轻松一下气氛,因为梁皆在旁边都快晕倒了。
见状黎因叹了口气,阖上眼,没再说话。
最终,黎因被送到山脚下的卫生院,简单地处理过伤口,又在闵珂的坚持下,前往侗县的医院做全套检查。
虽然路上折腾了点,但黎因也知,伤到脑袋这事可大可小,尤其作为医学生的闵珂眼中看来,他脑袋上受的这个伤,极为要紧,必须去大医院检查。
抵达侗县医院时,刚下车黎因看着眼前的医院,便愣了一瞬。
只因这是六年前,他在山上被救援下来后,送到的第一个医院。
如今阴差阳错,竟然再度故地重游,即便是黎因也觉得有些感慨。
多年过去,侗县医院没有丝毫变化。
医院的灯光依旧白得刺眼,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急诊室里,黎因刚坐下,就听闵珂在一旁道:“外伤性颅脑损伤概率不大,暂时没有恶心呕吐,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正常,偏头区软组织挫伤,伴轻微裂伤,初步判断颅骨未损,但可能有轻微脑震荡,简易拍个ct看看脑组织的情况,防止迟发性脑出血。”
闵珂语速不快,精准清晰地列出要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医生愣了片刻,下意识抬头:“你是医生?”
闵珂:“不是。”
黎因忙出声解释:“他的确不是医生,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
医生神色稍缓:“这样啊,什么学校的?”
“科大。”黎因说。
医生原本随意的态度,变得认真几分,抬眼再看闵珂时,眼神中带有些许意味复杂的尊重:“科大的医学生,厉害啊。”
认真检查了黎因的伤势后,医生说:“暂时无大碍,但是为了安全,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晚,明天等影像结果再看情况。”
住院缴费流程手续复杂,闵珂将黎因送到住院部的走廊上,叮嘱他坐着休息,等自己回来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
住院部的走廊被暖色灯光填满,夜色从窗外滲入,将光影拉得细长,暖气熏出微微潮意。
黎因所坐的那排铁椅面朝着护士台的方向,台后有个年纪偏大的护士正在翻开病例。
黎因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他,不由抬眸望去。
他记忆力极佳,一眼认出了这是当年在医院里照顾过他的护士。
孰料对方盯着他的目光,俨然也不陌生,甚至有点恍然。
“是你啊,没想到又见面了。”护士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和,似乎穿过多年的光阴,将过去重新带回到黎因面前。
黎因从椅子上站起,慢吞吞地走到护士台前:“您还记得我。”
护士长看着他的伤势:“这次好像比上回好些,我老公说你们这些学生最不听话了,老是往山里跑,救都救不过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毕业了吧。”
黎因苦笑道:“还没呢,还在念书。”
“六年前你在我们医院住的时候,不是已经在念大学了吗?”
有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黎因靠在台上,并未察觉。
“现在读博,陈哥最近怎么样了,还在干救援工作吗?”黎因问的是当年救援队队长,他回到北城以后,跟队长还保持了一段时间联系。
护士长摆手:“早没干了,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骨头应该长好了吧?”
“六年前……”
闵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这住过院?”
黎因一怔,刚站直身体,还未转过身来。
护士长认出闵珂是刚才那位送黎因过来的陪护人。
回忆着当初黎因被送来的状况,她印象颇深。
“就是六年前,救援队把他从哈里雪山送过来,那时候比现在惨多了,断了两根肋骨,多处挫伤,接近失温,还带有严重冻伤,我老公说,他们要是再晚去一点,这孩子就得把命都留在哈里雪山了。”
第50章
走廊上,尽头悬挂的时间面板鲜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