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懊丧，悔恨，痛苦。
所有的情绪都火辣辣地从脸上淌下来，一直流到胸口的位置，心脏像被什么极酸的东西腐蚀了，皮肉滋滋作响，冒出气泡，升起刺鼻的烟雾。
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拆分成几块，用不同的车子装着她运出会场。
游扬在打职业之前，从没想过“输”会引起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让她觉得只要输了关键的一场，之前赢的所有就都成了狗屁，都不算数了。
回到后台时，前场正在进行冠军采访，音箱的震动一直嗡嗡传来，隐约能听见有选手回答“夺冠的心情就是……非常开心吧”。
游扬紧了紧喉咙，努力吐出一口气，怕自己失态。
毕智杰在门口把他们接进来，原本应该攒了一肚子话，看到他们的表情后，成了欲言又止，顿了顿，沉默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另一边Micky不得不打破僵局，开口安慰：“最后这一把确实不小心了，没打出你们本来的水准，劣势局的应对经验还是不足……但是怎么说呢，就差一点，我们MSI还有机会再打回来。”
时渝伸手接过麦歆递给他的暖手贴，压在手腕下，用热源缓解手腕的疼痛感，声音很冷静：“后面还需要上台吗？我记得还有出征仪式吧。”
游扬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脸上的热度一下子全涌到太阳穴，额角的神经突突直跳，情绪有要崩盘的风险。
好在她很少哭，所以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低头跟面前的四个人道歉：“对不起，这把是我的问题，给你们拖后腿了。”
如果不是她莽撞地进野区被鳄鱼拿头，鳄鱼不会这么顺利地过渡到强势期，如果她选择了回城后联合中路越上，把鳄鱼的发育死死地摁住，他们就不会输。
甚至要是可以回溯到第四局，她的大龙决策如果可以更果断一些，不要拖到远古龙刷新的时间点就拿下大龙推掉对面全部外塔，做好视野不给TN打远古龙的机会，那他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是冠军。
是她的问题，第四局是她指挥失误。
游扬在春季赛连胜的那段时间，自负地觉得自己就是这支队伍的救世主，今天打完，她终于意识到她还远远不够强，她是队里脱节的那块短板。
时渝知道她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心气比谁都高，第一时间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让她抬起头：“不用道歉，输比赛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真要说拖后腿，我在第五局才是最拖后腿的，团战没有找好位置，第一时间就被秒了。”
“对啊扬姐，我跟鳄鱼对线也没处理好，让他游走得太舒服了，不全是你的问题，你别因为我比赛里说的话想太多。”候湛言跟着打圆场。
“其实要是我们第四把处理得再好一点，就不用打到第五把了。”陈嘉泽道。
毕智杰本来气就不顺，还听他们在这儿安慰来安慰去的，第一时间打断：“行了，比赛已经输了，你们每个人都不干净。游扬愿意拿出认错的态度还是好的，只要你认，就还有得救。比赛复盘等回基地了再说，现在要准备败方采访，时渝，你跟黄沛文两个人去吧。”
“好。”时渝作为队长，平时赢比赛后轮到采访的次数不多，但只要是关键局输掉，基本都是他出来露面。S11八强被淘汰，二二年腱鞘炎做完手术后归队，被刻板印象中的弱队NV打败，包括去年季后赛被TN淘汰出局，这些TKK吃下的败仗，赛后采访都是时渝去的。
游扬注意到他放下暖手贴的那只手，袖口挽起了一些，露出黑色的大片肌贴。下一秒他想要去拿自己的水杯，顿了顿，换成左手去拿，但并没有好多少，他的手指握着水杯时，无名指还在不正常地抽动。
游扬在这一秒不合时宜地想到粉丝口中常说的“虐待老头”，但更多的是负罪感，犹豫两秒后，她问：“能不能让我去？”
“你去？也行吧，那你跟时渝去。”毕智杰回。
“我跟黄沛文去吧，队长手伤太明显了，被拍到也不好。”游扬摇摇头。
时渝闻言，惊诧地看向她。
毕智杰也愣了，但游扬不等他们反应，已经拉着黄沛文越过面前的人，跟门口等着的工作人员离开。
……
“扬姐，你带我去采访，不会要说出什么上热搜的话吧？”黄沛文跟在游扬身后，看她整个人的气场都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不由感到害怕。
“没有，我又没疯，早点说完早点结束吧。”游扬摇摇头，觉得很累，想赶紧结束这一天。
采访是单人的，黄沛文被安置在另一块背景板前，游扬接过话筒，表示可以开始了。
主持：“感谢Tequila选手来到我们的赛后采访，那么像今天bo5的第四局，你选用了你招牌的豹女，但是没有拿下胜利。你个人认为豹女这个英雄结束比赛的能力如何？或者说这个英雄在后期的作用如何？”
这问题也不算尖锐吧，挺实事求是的，游扬也答得实诚：“豹女这英雄前期刷野跟gank效率比较高，所以我比较喜欢玩，后期团战能力确实不如对面猪妹吧，不够肉也没有硬控，第四局中期的大龙团没处理好，我们的阵容被对面运营到后期就打不过了。”
“这个赛季跟offence选手连续交手三次，同样都是打野位，你有什么感受吗？”
之前的那些恩怨在今天都已经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只有输赢，游扬也不避讳：“他确实是节奏很不错的打野，团战发挥也挺好的，所以期待跟他再交手一次，把他赢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