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不接茬。
房间里暖融融的,游扬穿着灰色的连帽线衫,发尾乱蓬蓬地耷拉在脑后。或许是因为空间紧凑了一些,他能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酒味,忍不住问她:“你刚才喝酒了?”
“我喝没喝你看不见吗?”游扬把下巴枕在膝盖上,反问。
她的语气总是这样,习惯了之后就不觉得带刺,连跟他置气听起来都很可爱。时渝忍着笑回:“看见了。”
游扬一拳又打在棉花上,火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没话找话道:“那你干嘛不喝?”
“你们都喝了,一会儿我得开车送你们回基地啊。”时渝答。
“谁要你送,路上到处都是代驾,”游扬“嘁”了声,又忍不住添上一句,“再说你也不是TKK的人了,以后少来我们基地。”
这话一出,气氛显而易见地凝固了几分。时渝沉默移开视线,良久后终于进入正题,问她:“林宇尘这几天试训的情况怎么样?”
游扬不答。
今晚他一直不提这事还好,陈嘉泽他们也都不提,就好像有人替代他进入TKK这种事是如此顺理成章。
可现在他还是问出来了。游扬的喉间一紧,一瞬间涌上来太多情绪,她说不出话来。
试训得好会怎么样呢?他就可以安心退役了吗?
试训得不好又怎么样呢?也只会换下一个人来TKK,反正他不会再回来了。
在那之后,事情会跟她预想的一样,他在TKK的位置会被另一个人取代,她也会从他的生活中淡出,他们会变成陌生人。
就像今天,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甚至没办法单独说上几句话。
真没意思……
游扬轻吸了一下鼻子,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还要把那句话拿出来反复鞭挞:“试训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又不是TKK的人了,少操这份心。”
时渝闻言,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开口喊她的名字:“游扬,你还在因为我退役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游扬否认,话音落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又补充,“林宇尘水平不怎么样是事实。他不是才二十二岁吗?怎么还没有你一个二十四岁退役了的人打得好?”
“不好在哪
呢?“时渝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能因为我走了,就对他抱有偏见。”
“我没有偏见,他对线不如你是事实,打团也总是找不到他应该在的位置。我作为开团手进去吃掉对面的技能的时候,他总是意识不到我死了之后剩下的团战是可以赢的,总以为少一个人就没法打了,转头就走。”游扬的语速渐快。
他们这一年以来已经配合得太好太默契了,她在游戏语音里不需要说太多话,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因为时渝总能明白她在做什么,她需要他做什么。
但是现在一切都要推翻重来,就跟原先的王者号被封,她要开小号从头打起一样,她讨厌这种感觉。
偏偏面前的人压根不站在她这一边,还在跟她讲道理:“游扬,你说的这些,绝大部分都是配合的问题,想做好是需要时间的。你不能要求林宇尘一来就能跟上你的思路,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是,”游扬的话音断了一下才又接上,“我刚来TKK的时候,不用开口,你也能跟我配合好。”
“那只是因为一年的时间过去,我们又拿到了冠军,你的记忆美化了最开始的阶段。”时渝一针见血地戳破,“你刚来TKK的时候,总喜欢在游戏中期一个人入侵对面野区,被对面好几个人逮到之后带崩下路,在这一点上吃过很多亏,教练纠正了你很久你才改过来,不是吗?”
游扬没吭声,只是捏紧手指。
“还有团战,刚开始我跟候湛言也说过你开团的时机太突然,没有提前跟我们沟通,我们跟不上你就会白白送掉;还出现过你打完技能脱离战场后,我们反过来被包夹的情况。”时渝跟她条条举例,“现在新人来了,你又不喜欢他,在沟通这方面做不好,团战当然配合好,你不能倒果为因……”
“别说了,你觉得我很爱听这些话吗?”游扬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把脸贴在膝盖上,只留给他一个侧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他多聪明啊,以为只有他懂这些道理,她就不懂吗?
她只是不想接受他要被一个二流货色替代这个事实,她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游扬紧了紧喉咙,努力控制自己放缓呼吸,把眼眶酸胀的感觉憋回去,绝对不能被他发现她快掉眼泪了。
时渝注视着她,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却还是明白了她此刻的想法,抬起手,在她肩膀上安慰地轻轻拍着。
游扬没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坐近了一些,尝试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俯身抱住她。
“?”游扬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连后背也挺不直,只能做贼似的一动不动地趴着。
她的脸贴着他柔软的家居服,蹭得耳朵有点痒,鼻尖陷入他的胸口,很清晰地嗅出他身上的香气,大概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柔顺剂之类的果木调,跟她上次闻过的一样,只是更加新鲜浓烈。
某人偶像包袱一向很重,估计赶在他们来之前焚香沐浴了一番,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游扬完全被他的气味所笼罩,像误闯了某片禁区,耳根突然开始发烧,眼睛也变得滚烫。
倒是面前的人自然得很,低头贴近她的脑袋,哄小孩似的在她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